到總休息,省得伸長頭頸盼望戶口米。也不失為仁人君子的用心。”他繼續這樣說,“現在且談正文:昨天令尊在新公館裡,等候那個猶太人,等到傍晚的時候,那邊忽而發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大少爺的眼光亮起來。
性急的二少爺,搔搔菲律賓式的頭髮,又想發問。但是,他的問句被來客兇銳的眼光阻了回去。
書房門外議論又起。
有一件事頗為可推。弟兄二人聽了來客那套半真半假似嘲似諷的話,他們始終無法猜測:這個傢伙,畢竟是個何等樣的人?同時他們也始終無法猜測;這位客人的來意,又是何等的來意?他們只覺對於眼前這個人,好像很有點畏懼;而又說不出為什麼對他畏懼的原因。
他們只能努力忍耐著再聽下去。
“要說明昨天發生的那件事,先得把新公館裡的情形說一說,”來客向弟兄二人問道,“你們對於那邊的情形,當然不會明瞭的,是不是?——這新公館是一宅單幢的小洋房。裡邊下人不多;只有男女僕役各一。這是令尊怕人多洩露機密的緣故。既然稱為新公館,當然有一位新太太作為主要點綴。昨天下午,新太太正在陪伴令尊,吃點法國式的米湯。忽然外邊打來了一個電話,那是某公館裡的太太邀請新太太去打牌。依照新太太的意思,本來捨不得把令尊冷冰冰地拋下。而令尊卻體恤他的新太太,說是隻管去打牌,讓他一個人待在家裡也不妨。新太太走了,那個出賣大批魚肝油的猶太人卻來了;來的並不是猶太人本人,而是猶太人派來的一個代表。這位代表先生帶來了幾瓶挪威魚肝油的樣品。那個女僕下樓的時節,曾看見“她們的少爺”,開了一瓶魚肝油,把瓶口湊近他的八字須,在嗅著瓶裡的氣味。”
二少爺訝異地問:“哪一個少爺?”
“這是令尊在新公館裡用鈔票捐到的愉快新稱呼。”來客說,“你別打斷我的話呀!——不多一會兒,樓下男女兩個下人,聽得樓上有人在發喊。那是猶太人代表的喊聲。奔上樓去一看,只見他們的有鬍子的少爺,橫倒在一張沙發裡;樣子像已昏暈過去。猶太人的代表說:大約是天氣太熱受了暑,不要緊!趕快把太太找回來再說。但是,那一男一女兩個僅有的下人,都不知道太太是在哪家打牌,因之他們無法打電話。於是不久他們都被那個猶太人的代表交使出去,分頭去到幾家熟悉的公館裡,找尋他們的太太。結果,太太不等她的下人未找而先自動溜了回來,據說並沒有人邀她打牌,那個電話來得有點奇怪,讓她上了一次大當。不過,這還不算上當哩!踏進門來一看,方知真的上了大當。原來,她的少爺不見了!”
這位古怪的來賓,像潮漲那樣一口氣述說完了那樁離奇的故事,最後,他用大聲補充:“這就是令尊昨日在新公館裡所遇到的事!”
這個時候,“白宮”中的首腦——我們聞人先生的正式而賢德的太太——為嫌密探們的情報不仔細,她已親自“移步出堂前”。她並沒有聽出那位來賓,站在兩架麥克風前,滔滔地在發表何種偉大的議論;她只聽到那篇長篇演說之中,橫一個新公館,豎一位新太太,這讓她耳內的火星,快要飛上巴爾幹半島。依著太太的主見,幾乎就要親自列席於這書房中的小組會議。但是,她的一些隨員們,卻勸她姑且聽聽看再說。
事實上,書房門外的許多人,都沒有聽清楚書房裡的那段離奇的小說。因為,那位來賓,把這一席話,實在說得太長而又太快了。
當然書房裡的出奇談話還在繼續下去。
只聽得大少爺在驚疑地問:“那麼,家嚴究竟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二少爺卻用尖刻而嚴重的調子,在向來賓發話:“你對這件事,怎麼會知道得這樣清楚呢?”
來賓正在揚聲大笑;那笑聲像是深夜裡的怪鳥叫。隨著笑聲他在得意地說:“這是鄙人一手經辦的事情,我怎麼會不清楚?”
這輕輕的一句話,彷彿挾著一股北極的寒流而來。卻使這弟兄二人的身上立刻冒著冷氣,連呼吸也凍住了。
室內來了一陣緊張的沉默。
老大簡直驚異得無法再開口。
比較鎮靜而又機警的還是老二。他在囁嚅地問:“你,你是什麼人?”
“二位的意思,大概想要查查我的身份證,是不是?”
弟兄二人,瞪著四隻眼,不響。來賓把銳利的視線從老大臉上兜到老二臉上,他指指自己胸前的那條紅領帶,說:“喏!”他側轉臉,指指自己的耳朵,說:“喏!”他又伸出他的左手,讓對方看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