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之時,我聽到“錚”地一聲,睜開眼看,陸霞已擋在我身前,火焰無跡無蹤,方才那個魔族直直站著,身上一道巨大的傷口,正往外噴血。
他左手執著一柄劍,我認識他這麼久還從未見他拔過的劍,劍尖一朵嫣紅的血。
葛蘭飄然而至,道:“唷,倒是師徒情深嘛。”他左手一揮,扔出的似乎是玉塵麈的碎片,笑道:“那麼我也要趕緊為我的屬下報仇呢。”
陸霞毫不示弱地揚頭笑道:“那就要看你這隻老魔物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他一開口,嘴角沁出一絲鮮血。我看向他扶著我的右手,才發現他右手虎口也已經震裂。
我心中巨顫,一把將陸霞緊緊抱在懷中衝葛蘭大吼:“滄海葛蘭你這個王八蛋,你快給老子停手!”
25
大半月之後重返寧州城,人來人往仍無甚變化。
陸霞與我進了一間茶肆,坐在二樓臨窗之處。他已將一身打眼的長袍玉帶變做尋常書生的穿著,叫了一壺鐵觀音加少許茶點。茶肆人聲喧雜,我正疑惑他為何要選此地,他搖著著舊摺扇,往我身後點一點:“你看這層樓中有多少你的同輩之物。”
我驚訝地凝神感應氣息,才發現,在我對角桌上,那個一臉笑容,與對面茶客相談甚歡的藍袍肥胖商人,我左側遠處一個戴著方巾的布衣文士,另距我二丈外正給桌上客人彈琵琶賣藝的一個年少花娘,竟然都隱隱透著一絲魔物氣息。他們肉身與舉動皆與普通人相似,絕無破綻,一絲魔氣只夾雜在魂神之中,如果不是我本身對此極其熟悉加上著意查探,決看不出來。
陸霞喝一口茶,又望著窗外道:“再看看這街上行人,幾乎十之有一是已經被附身的。上次你們來的時候,只殺死一些低階魔物,就算清羽也沒覺察出這些與常人無異的寄生。多虧青韶大人感覺有異,令此地的功曹遊神不分日夜監視,才發現魔族竟已暗度陳倉到這個地步。天庭決定先裝作不知,以免打草驚蛇,暗地觀察魔族下一步動向再做打算。”
他回首盯著我:“我們與魔族打了這麼長時間交道,是第一次聽說魔物有這種附身之術,看起來與你變成凡人的方法倒有些相似,你對此知道些什麼?”
我當時是不顧後果地給自己下了幾十道封印,才勉強偽裝成一道遊魂跟著畜牲投胎,才勉強變成現在這樣。這些附身在凡人身上的魔族怎會跟我一樣?況且道行高的人也可看出。不過我以往確實沒聽說過這樣的法術,能使出瞞了仙界這麼久的障眼法,也算不簡單了。
我搖搖頭。
陸霞盯著我的眼睛,有些捉摸的神態。其實他根本不用這樣試探我,還不如直接再下個讀心的法術。我只想當自己是個凡人,哪有精神跟你們這些天仙躲迷藏。
我只在心裡這麼腹誹幾句,略過他的目光端茶向窗外望去。
突然間,心神一凜,覺得十分不安。
陸霞問道:“怎麼?你看見什麼了。”
我趕緊望向別處,嘴裡隨便說道:“……又發現幾個魔族,在街上。”
陸霞隨著我視線看去,緊盯了片刻,道:“不錯,這面街上此時少說也有五六個。”
他繼續喝茶,一面不露痕跡地留意著周圍魔物的動向。還好,他並未注意我剛才一瞬的失措。
剛剛我發現,我以往的部下,魔族的高官即地位相當於宰輔的輔弼大公滄海葛蘭的氣息居然也混跡在幾個魔族之中。葛蘭是魔族最強的貴族之一,長於術法,以往是我的左右手,我扔下魔界跑到人間時就是他在輔政,以我對他的熟悉,決不會認錯。如果連他也來到人間,那魔界的入侵究竟深到了什麼樣的地步?或許這次仙界的估計尚嫌保守。
我並非故意想要隱瞞著陸霞,但葛蘭與我上百年的交情,我怎能出賣他?只不過若魔界立刻就大舉入侵,毫無準備的人間生靈又焉知會遭怎樣的塗炭。說起來,我以前帶著魔族打仗的時候,可不會這樣站在人的立場上考慮。
就好比梟夜明而晝昏,雞晝明而夜昏,蓋道不同而已,梟之明謂雞則為昏,雞之異謂梟則為同,我之晝夜不同於他之明昏,仙界與人又焉能用他們的準繩來將魔族歸類。不用說嫉惡如仇的陸清羽,就連陸霞說起魔物之時,也彷彿包含鄙夷口氣,似乎魔族與雞豚狗彘其類。自世界初創時分為仙,人,魔三界,就以仙界為最尊,人界是仙界的被庇護物件,而他們皆認為魔界是一切惡與騷亂的根源。
我忍不住向陸霞道:“我自然明白凡人在仙魔戰亂之時求生艱難,不過魔族覬覦人間之地也是為自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