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狠絕惡絕的利刃直戳進卓巧麗的靈魂底處。「為何阻止愷悔說出那個人的身分?你在害怕什麼?」
冷之謙開始感受到異常的氣氛。「你們打什麼啞謎?」
「很簡單。」他享受著卓巧麗即將昏厥過去的情態。「「妹妹」方才看見的人,就是她——」
「住口!」
第二次的阻撓發自愷梅口中。叄雙眼光同時集中在她身上,或疑惑,或森冷,或煎切,各自蘊育著各自的複雜。
惡魔的詛咒切穿空氣裡浮動的意緒,直想暴露出血淋淋的真相。
冷愷群面無表情,唯獨瞳中深刻而譏誚的光焰,逼得人無法直視。
不要說出來……她無聲的懇求。
我為什麼要幫你?他彷佛在嘲弄的問。
愷梅一步一步,緩緩趨向他跟前,臉上僅剩空白和蒼茫,唯有緊握的粉拳細細抖顫,漏出心頭的洶湧。
「求求你……別讓爸爸知道。」空洞的低語聽起來沒有著落,隨時都會消散似的。
他彎低腰,以同樣微量的話調在她耳畔輕詢——
「你要我救贖你,第叄次?」
當你救了同一個人叄次,他的生命便屬於你。
她垂下頭,彷佛瞧見自己簽訂下魔鬼的合同——以自己的命運,換取母親的全身而退。
這麼做,值得嗎?她茫然自問。
「嗯?」低低的促問要她做出表態。
這是值得的。為了母親,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一切都值得。
「是。」她無力的頷首,露出細白粉嫩的後頸,不勝柔弱。
他的眼中迸射出異樣明亮的光。
「成交!」
她虛軟的身子再也站不穩,晃了一晃,終於昏厥過去。
***
蒼穹的顏色徘徊在亮與暗的邊緣,似乎無法選擇最終的依歸。
天矇矇亮,形成一種靛藍和淺紫的組合。藍色是輕鬱,輕鬱是她的心情。
白晝,代表另一個新的開端。而她已經無力回到起頭,去踩踏別人的舞曲節奏。如果能夠,她情願進入永夜的世界。夜的安全,像遮幕,緊緊護住她的心鎖。
「醒了?」夜的魔魅化為具體,真實的在她耳際吟喃。
他以修長的指尖替代眼睛,仔細遍巡過她的眉,她的唇,她的清冷情調。
手下所觸碰的一切,俱已屬於他。他漾出滿意狂浪的微笑,襯著天的靛藍,黎明的青黑,分外陰森詭譎。
「爸和媽呢?」她疲倦的上眼臉,得到答案與否其實並無所謂。哪來的心力再去理睬旁人的閒事呢?
「睡了。」他躺回她身旁的空位,雙手枕在腦後,讓自己舒舒服服的。「他們那裡我會處理,你不必擔心。」
「那個人……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們家門外?」既已東窗事發,她也不必再故做無事狀,反而可以坦然和他相商。冷愷群一直找人暗中監盯那個男人,一定明瞭某些內情。
「誰曉得?」陰森森的笑容挑彎他的嘴角。「鄭金石在道上混了二、叄十年,勉強只能撈口飯吃,搞不出太大的名堂。過去十多年,他為了吸食毒品和偷竊的小案件,進出牢獄不下數十趟。上個月才又踏出牢門,想想自己年紀也老了,有心悔過,八成希望和你們母女倆一家團圓吧!」
鄭金石……她反覆琢磨著這個名字,產生不了任何感覺,排斥或恨或愛或什麼的。
母親對鄭金石的感情或許較為複雜一些。她還記得,相片中母親的眼裡回湯著怨懟和責怪,思念和關懷,諸般錯綜複雜的感情。現實的條件讓卓巧麗選擇留在現任丈夫身邊,但不代表她不愛女兒的生父。這之中的恩怨糾葛,局外人恐怕永遠無法意會。
「所以,你才會這麼恨我們?因為你知道我媽對爸爸不忠?因為你知道……我不是爸爸親生的?」她輕語。
「別開玩笑了,令堂對老頭子忠不忠實關我啥事!」他暴出幾聲嘲諷的長笑。
「那又是為了什麼?」她一翻身坐起來,與他對峙。「如果不是為了爸爸外遇的因素,你為何如此憎恨我們?」
他的眼芒閃爍幾下,輝映著黎明詭異的藍。
「當你愛著一個人,卻發現對方無法回報你同等的愛,你會怎麼辦?」天外飛來一個問號。
愷梅心頭怦然一跳,還以為他看出了什麼。
這些年來,她自問過太多太多次相同的難題,心中早已選定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