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晃啊晃,越看越眼熟,也越看越順眼,可又隱隱察覺出一種說不出的古怪和彆扭。小薛王爺平時聰明,但到這等時刻腦子裡似乎就缺了那根弦,總想不通柳從之意欲何為,被柳從之如此對待,倒反而有些小心翼翼起來。窩在車上睡覺時想起自己身邊態度古怪的柳從之,就覺睡覺都睡不安穩,這時日一長,心情更有些莫名的煩躁。這時聽柳從之一句柔和至極的“我信你”,一句話忍不住衝口而出:“陛下就這麼篤定?”
薛寅一句話出口就後悔了,最難揣測帝王心,他又何必試探柳從之?這句話太犯忌,著實不該說。
柳從之靜靜看他,目光柔和,笑道:“你若想要我的命……我免你一死。”
這話說得溫和而又篤定,語氣輕,但分量一點不輕。薛寅心頭一跳,垂眉斂目,低聲道:“臣一時失言,請陛下恕臣僭越。”一句話出口,他自己卻是一怔,這是他第一次在柳從之面前自稱臣,然而一句話卻說得十分流利,無一點勉強。
大薛種種,終成過眼雲煙,薛寅要麼是柳從之座下之臣,要麼是階下之囚,三日的黃袍加身,想來如同一場笑話。
柳從之注視薛寅半晌,微微一嘆:“我二人獨處之時,你不必稱臣,我也不願稱朕。”他搖了搖頭,笑道,“我信你,可你不信我。”
薛寅一時無言。
柳從之待他親近不假,然而要讓他在面對柳陛下時放下謹慎和戒備,也是不可能。
柳從之或許信了薛寅絕不會害他,可薛寅卻不可能盡信柳從之所言,哪怕是柳從之許下的承諾……畢竟,帝王無情。
兩人再也無話,薛寅索性不管柳從之,繼續閉目睡覺。過了兩天,大軍成功抵達平城,崔浩然領兵在前,一馬當先。薛寅與柳從之俱都穿得不起眼,混在隊伍前方,安靜地看前面動靜。
崔軍這麼大搖大擺地走了兩天,自然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訊息,軍隊一至平城附近,平城城守就迎了出來,顯然已是準備多時。城守姓陳,名沛,看著四十來歲,面有風霜之色,模樣倒是斯斯文文,看著頗為穩重。薛寅一見之下,倒是怔了怔,這人他看著眼熟,但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陳沛站在城門前,身邊只帶幾個隨從,顯然無意與崔浩然為敵。等崔軍走近,陳沛躬身就向崔浩然行禮:“下官陳沛,乃平城城守,見過崔將軍。”
他如此識趣,崔浩然自然也和顏悅色。兩人寒暄了兩句,陳沛帶一分小心地問道:“不知將軍此來所為何事?”
崔浩然直白道:“月匪猖獗,我想以平城為據點,率領大軍與月國人一戰。不知陳大人意下如何?”
崔浩然打量陳沛,根本沒將這人放在眼裡。陳沛也在打量崔軍,崔軍來勢洶洶,聲勢浩大,絕非平城駐軍能應付的,陳沛沉吟了一瞬,果斷點頭:“將軍有此打算,自然再好不過。如今月國人太過猖獗,平城城內也多見月國匪類,下官無能,無力應對,有崔將軍在,此事便好辦了。崔將軍請入城!”
於是,崔軍大搖大擺,不費一分力氣就佔了平城。陳沛態度極好,對崔軍全盤接收不說,而且還將平城種種對崔浩然一一提點,於是崔浩然沒花多大功夫就將帶來的軍隊盡數安置好。他手上這支軍隊本來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隨他南下接柳從之,另一部分留守北地,他在前往平城途中向北邊的部下傳信,最終兩支隊伍在平城附近匯合,這支匯合後的軍隊人數委實不少,縱觀北地,若是這支軍隊都不能一挫月國人的威風,恐怕也無人能夠了。
崔浩然出盡風頭,柳從之卻隱瞞身份低調行事,薛寅更不欲惹事生非,安安分分絕不出頭。可兩人的身份到底並非一般人可比,入城當夜,陳沛設宴款待崔浩然,最終卻是薛寅與柳從之都在座。崔浩然睜著眼睛說瞎話,指著柳從之道“這是我軍中的神醫,能治百病”,又指著薛寅道“這是為我出謀劃策的軍師”。
柳從之倒是改了改面容,可惜面上仍有病色,陳沛一面道久仰久仰一面給這位看著病怏怏的“神醫”敬酒,一杯酒飲盡,轉向薛寅,仔細打量之下,神情卻是遲疑,頓了頓道:“敢問這位軍師姓名?”
☆、第67章 暗潮朦朧
“軍師”薛寅還真沒想到自己能搖身一變成為軍師,面色一時古怪,而後神色一正,道:“在下姓李,名英。大人不必客氣。”
薛寅本名是萬萬不能說的,甚至連姓氏都不能說。薛本非大姓,薛家這江山坐了兩百年,又出過一個份外荒唐的皇帝,認為天子不能與普通百姓重名重姓,於是勒令百姓改名易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