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是一
只小小的紅木盒子,掀開盒蓋,有兩個信封,因年深日久,紙
色都已變黃,信封上並無字跡。
陳家洛抽出第一個信封中的紙箋,見簽上寫了兩行字:
“世倌先生足下:將你剛生的兒子交來人抱來,給我一看可
也。”下面籤的是“雍邸”兩字,筆致圓潤,字跡潦草。
袁士霄看了不解,問道:“這信是甚麼意思?哪有甚麼用,
你義父看得這麼要緊?”陳家洛道:“這是雍正皇帝寫的。”袁
士霄道:“你怎知道?”陳家洛道:“徒兒家裡清廷皇帝的賜書
很多,康熙、雍正、乾隆的都有,因此認得他們的筆跡。”袁
士霄笑道:“雍正的字還不錯,怎地文句如此粗俗?”陳家洛
道:“徒兒曾見他在先父奏章上寫的批文,有的寫:‘知道了,
欽此’。提到他不喜歡的人時,常寫:‘此人乃大花臉也,要
小心防他,欽此’。”袁士霄呵呵大笑,道:“他自己就是大花
臉,果然要小心防他。”又道:“這信是雍正所寫,哪又有甚
麼了不起?”陳家洛道:“寫這信時還沒做皇帝。”
袁士霄道:“你怎知道?”陳家洛道:“他署了‘雍邸’兩
字,那是他做貝勒時的府第。而且要是他做了皇帝,就不會
稱先父為‘先生’了。”袁士霄點了點頭。
陳家洛扳手指計算年月,沉吟道:“雍正還沒做皇帝,那
時候我當然還沒生,二哥也沒生。姊姊是這時候生的,可是
信上寫著‘你剛生的兒子’,嗯……”想到文泰來在地道中所
說言語,以及乾隆的種種神情,叫道:“這正是絕好的證據。”
袁士霄道:“怎麼?”陳家洛道:“雍正將我大哥抱了去,抱回
來的卻是個女孩。這女孩就是我大姊,後來嫁給常熟蔣閣老
的,其實是雍正所生的公主。我真正的大哥,現今做著皇帝。”
袁士霄道:“乾隆?”
陳家洛點了點頭,又抽出第二封來。他一見字跡,不由
得一陣心酸,流下淚來。袁士霄問道:“怎麼?”陳家洛哽咽
道:“這是先母的親筆。”拭去眼淚,展紙讀道:
“亭哥惠鑑:你我緣盡今生,命薄運乖,夫復何言。餘所
日夜耿耿者,吾哥以頂天立地之英雄,乃深受我累,不容於
師門。我生三子,一居深宮,一馳大漠,日夕所伴之二兒,庸
愚頑劣,令人神傷。三官聰穎,得託明師,餘雖愛之念之,然
不慮也。大官不知一己身世,儼然而為胡帝。亭哥,亭哥,汝
能為我點化之乎?彼左臀有殷紅朱記一塊,以此為證,自當
入信。餘精力日衰,朝思夕夢,皆為少年時與哥共處之情景。
上天垂憐,來生而後,當生生世世為夫婦也。妹潮生手啟。”
陳家洛看了這信,驚駭無已,顫聲問道:“師父,這信……
信上的‘亭哥’,難道就是我義父嗎?”袁士霄黯然道:“可不
是嗎?他幼時與你母互有情意,後來天不從人願,拆散鴛鴦,
因此他終生沒有娶妻。”陳家洛道:“我媽媽當年為甚麼要義
父帶我出來?為什麼要我當義父是我親生爸爸一般?難道
……”
袁士霄道:“我雖是你義父知交,卻也只知他因壞了少林
派門規,被逐出師門。這等恥辱之事,他自己不說,別人也
不便相問。不過我信得過他是響噹噹的好漢子,光明磊落,決
不做虧心之事。”一拍大腿,說道:“當年他被逐出少林,我
料他定是遭了不白之冤,曾邀集武林同道,要上少林寺找他
掌門人評理,險些釀成武林中的一件大風波。後來你義父盡
力分說,說全是自己不好,罪有應得,這才作罷。但我直到
現今,還是不信他會做甚麼對不起人的事,除非少林寺和尚
們另有古怪規矩,那我就不知道了。”說到這裡,猶有餘憤。
陳家洛道:“師父,我義父的事你就只知道這些麼?”袁
士霄道:“他被逐出師門之後,隱居了數年,後來手創紅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