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來莊主方才喚我去一趟。”
“想溜啊?門都沒有,什麼事要去一趟?不如我也去好了。”
“……”
西江望著垂花門裡越行越遠的兩個人,步子輕輕巧巧一側,搖頭笑嘆。
*
次日清晨,正是晝夜交替的時辰,天還未大亮,暮色稀薄,恍恍惚惚的一片藍色。
山莊大門前停了一架藍布幔子的馬車,車外瞧著很是普通,裡頭卻一應俱全,連馬都是挑的上好的兩匹雪駒,此刻正低頭甩著蹄子,不時呼哧幾下。
因時候尚早,莊內人不多。來送行的也唯有花深裡一人,她將包袱交到奚畫手上,頗有幾分惋惜:
“姑娘這就走了?我還想著找你說說話兒,哪知莊主偏偏這些時日派我出門……”
“你有空來平江找我啊。”奚畫接過東西,笑吟吟道,“我倒是不忙,閒得很。”
“真不忙?”花深裡神秘兮兮地朝她眨眼睛,“都跟了我們小關,每日還能不忙?”
“……”這話臊得她簡直接不下口,只巴巴兒的抱著包袱沉默。幸好天色暗著,也看不清她臉紅。
“好了……”
關何輕咳一聲,腳步挪了挪擋在她跟前,“我們就先走了,若有什麼事,你仍飛鴿傳書給我。”
花深裡點點頭:“成。”
正轉身要上車,背後卻聽到一陣朗笑。
“大早上的,天都沒亮,這會子趕著走,還是躲我們不成?”
他回頭看去,莊內花臺旁,正有幾人緩緩行來,那大步流星走在最前的是涉風,儘管脖子上纏了條白紗布,血還隱隱往外滲,他卻是不管不理,動作上豪不在意。
“你小子現在有媳婦兒了,也知道避嫌啊?”腳下站定,他胳膊一把環上關何脖頸,然而關何還高他幾分,只得把他頭壓下來,打趣著悄聲問。
“聽說小丫頭這些天都和你住一塊,可洞房了沒有?”
關何面色微窘:“……沒有的事。”擔心她聽見,不時還得偷偷往身後瞟。
涉風甚感失落:“嘖嘖,怎麼能沒有呢?這多好的事兒啊,天時,地利,人和,旁人求都求不來的,你小子真是浪費良辰好景!沒得讓人家姑娘失望。”
關何澀然一笑,還不知如何言說,奚畫望著涉風,手握成全在另一手掌上輕輕一打,恍然道:“你……你不是上次在城裡遇到的老大叔嗎?”
“咳……”
稱呼挺新鮮,涉風鬆了手,裝模作樣地擺正姿態。
“小四。”關何垂首小聲提醒,“這位是我的長輩。”
“哦……哦。”她忙下意識地捂了捂嘴,隨即脆生生喚道,“大哥好。”
“誒!”後者想都沒想就厚顏無恥地接受了這個愛稱,兩眼高興得快要開出花兒來,“我大夜北十來歲,原說你喚叔叔也是一樣,不過……大哥更好,大哥更好。”
他哈哈大笑,自顧品了少頃,才斂容對關何使眼色:
“莊主也來了,你過去看看,怕是他有什麼話交代。”
見到花樹邊佯裝賞景散步的葉君生,關何心裡一沉,頷首點頭:“好。”
頭頂聞得鷓鴣在叫,這會子天都沒亮,亦不知是從哪裡發出來的,他舉目在葉叢裡張望了好一會,直到聽見腳步聲方側過臉。
“莊主。”
關何頭埋得很深,抱拳施了一禮。
“嗯。”
葉君生將手頭扇子展開,似笑非笑地哼了聲:“還真是會挑時候,怎麼?怕我擋著不讓你走麼?”
“屬下不敢。”
“你最近膽子大了,我也懶得費口舌。別太把自個兒當回事,莊裡上下不少你一個。”
“屬下明白。”
他拿扇子搖了搖,忽而“唰”地合攏,只往奚畫的方向瞅了一眼。
“我說。”
他輕輕道:
“你就這麼信她?”
“她可是知道你的身份,這麼千里迢迢找過來,不覺得奇怪麼?”葉君生語氣淡淡的,眼瞼一垂,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你,就不怕這其中有詐?”
關何眸色微變了一瞬,但即刻恢復如初。
“她不會。”
“你知道她多少?”葉君生笑了起來,接著問,“她又知道你多少?這麼死心塌地的把什麼都交出去,若是到時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別怪莊主我沒提醒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