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還在北邊兒。”花深裡搖搖頭,“我就不跟你們一塊兒走了,等我去尋了他,咱們在山莊匯合。”
“好。”
“對了。”將進屋時,關何回過頭瞧了一眼院外的馬匹,“你能弄到一架馬車麼?”
“馬車?”花深裡愣了愣,“這可有點難……”
“她眼睛不好。”關何輕嘆一聲,“我想,還是有個馬車方便些。”
“哦……”想來也是,她猶自琢磨,“成,我明天儘量幫你弄一輛來。”
“多謝了。”
開了藥方,那年輕書生就揹著箱子走了。關何也未作挽留,攤開箋紙一面看,一面打起簾子進裡屋。
“關何。”
聽到聲音,奚畫起身向門邊走來,“大夫怎麼說?”
她摸索著,儘管很小心,腿還是撞到桌角,狠狠的一下,聲音大得連門外的花深裡都聽見了。
關何忙上前攙她,“你別動,先坐下。”
摸到紙張,奚畫輕聲問:“他給你開方子啦?”
“嗯……撞疼了沒有?”將藥方放在桌上,他一心擔憂方才她磕的那一下。這麼大動靜,定然傷的不輕。
“我沒事。”奚畫揮開他的手,淡笑道,“一點也不疼。”
隔了一夜,她平靜許多,不哭不鬧,也不傷心,甚至偶爾帶笑。也不知是真的看開了,還強顏為笑。
關何看著她的眼神很複雜,自己也說不明白是何心情。
“大夫說……你的雙目,許是悲傷過度所致,需得調養一段時日……往後可不許再哭了。”
“嗯。”她用力點頭,“能治好嗎?”
“能。”
奚畫遲疑道:“你沒騙我?”
“沒騙你。”
“……能治就好。”她似是鬆了口氣,慢慢探到他的手,然後握住,面容一下子緩和了很多。
“現在我得抓著你了。”
奚畫說得有些澀然:“在我眼睛康復之前……你都不要離我太遠,好不好?”
“好。”他語氣平緩,“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眼睛。”
在門外聽到言語,花深裡偷偷瞟了瞟室內,見得他二人相依相偎,邁進門的腳又收了回來,悄悄退至院中。
仰頭時,天空顏色暗淡,萬里無雲。
*
夜裡,北風疾,柵欄被吹得咯吱咯吱地搖晃,很是吵雜。
奚畫一夢睡醒,習慣性地往床沿邊摸去。以往關何總是坐在床邊,她一伸手便能觸及,但眼下找了許久,卻沒探到他,心裡驀地就慌起來。
正穿衣服要下床,偏房中忽聞得有人說話。
“你搞什麼?這會子城裡城外都是金兵,你還跑上門兒去找什麼屍首?不要命了啊?!”
“不妨事,追兵我都甩掉了。”
“追兵甩沒甩掉是要緊的麼?!你看看你的樣子,傷成這模樣,明日還怎麼趕路?”
“傷得不重,皮肉傷而已。”
花深裡怒道:“皮肉傷就不是傷啦?!”
“你小聲些。”關何終於忍不住,“別吵她起來。”
“哦……”
隱約傳來瓷器相碰的聲響,可能是在找藥。
奚畫本想過去,又擔心讓他為難,左右躑躅。驀地,卻聽他道:
“她還在睡麼?”
“應當是睡著的……”
“我去看看她。”
“誒,你的傷呢……”
腳步聲漸近了,奚畫連忙脫掉外衫,縮回被子裡。
空氣中嗅到淡淡的血腥味,她眉頭不自覺一皺,想開口喚他,掙扎了幾次,最後還是憋回咽喉。
關何在她床邊站著,呼吸並不平穩。
傷成什麼樣了?雖然很想知曉,驀地又意識到自己雙目已盲,即便他在眼前,也看不到他的傷勢。
靜靜呆了許久,就在奚畫以為他或許看出自己在裝睡之時,被衾忽被他伸手往上一拉,細細掩實,隨即又將其他邊角裹好。直到密不透風,才緩緩轉身出去。
奚畫從被中探出腦袋,心頭又酸又澀,似有淚水要奪眶而出,驟然想起他白日的叮囑,急忙把眼淚硬生生吞到腹中。
她的確不能再哭了。
從前過著的是太平繁盛的日子,以為只要擔心柴米油鹽便罷了,曾為一點小事難過,曾因一些瑣碎傷心。
她生在這樣的環境之中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