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他特有的那個含蓄深沉的表情就會在我面前浮動。於是,我會感到一陣撕裂我的痛楚從我的內心向四肢擴散,使我窒息,使我緊張,使我想放開聲音狂哭狂叫。
我無法吃,無法睡,無法做事,無法看書。媽媽的關切徒然使我心煩,媽媽變著花樣做的菜,我只能對著它發呆。於是,有一天,媽媽出去了,當她回來的時候,她看起來既沮喪又憂愁。我不關心她到哪裡去了,事實上,我不關心任何事情,就是太陽即將殞落我都不會關心。那天晚上,她忍不住了,握著我的手說:“依萍,你到底和書桓鬧些什麼彆扭?好好的,都要準備結婚了,你們兩個人是怎麼回事嗎?”“不要你管!”我大聲說。這是一道傷口,我願意自己默默的去忍受這痛苦,媽媽一提起來,我就像傷口上再捱了一刀,激怒痛楚得想發瘋。“我不能不管。”媽媽靜靜的說:“我只有你這一個女兒,我不能眼看著你痛苦!”“我根本沒有痛苦。”我憤怒的喊:“媽媽,你別管我們的事!別管我們!”“依萍,”媽媽把她溫暖的手壓在我顫抖的手背上,從床頭拿起一面鏡子,放在我面前說:“看看你自己!”
我望著鏡子,那裡面反映著我的臉,蒼白、憔悴、瘦削。大而無神的眼睛,空洞落寞的神情,和乾枯零亂的頭髮。我望著鏡子,望著、望著……眼淚湧出了我的眼眶,鏡子裡的我像浸在水潭裡,模糊而朦朧。媽媽的手在我的手背上加重了壓力,輕聲的說:“依萍,今天我到何家去了一趟。”
“什麼?”我大吃了一驚,迅速的抬起頭來望著媽媽說:“媽媽,你不該去!我不要求他施捨我感情!”
“依萍,”媽媽說:“你為你自己的驕傲付出的代價太多了!與其在這兒痛苦,為什麼不稍微軟一些?可是,我並沒有見到書桓。”“他不見你?”我問,憤怒和屈辱一齊湧上心頭。“媽媽,你何必去碰他的釘子?”“我寧願去碰他的釘子,如果對你們的感情有所挽救的話!”媽媽嘆口氣說:“可是,他居然不肯見我。他母親說,一星期以來,他誰都不見,晚上就溜出去喝酒,天快亮才蕩回來,他母親和我同樣焦急!依萍,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我是你,我就去看看他!”
“我不!”我大叫:“你已經去碰了釘子了,還要我去向他下跪嗎?媽媽,算了,別再提了,我和他之間已經完了,完得乾乾淨淨了,你明白嗎?媽媽,如果你愛我,你就別再提他,也別再管我們的事!我永不要再見他!讓他去神氣,去驕傲!我永不要再見他!”
“許許多多時候,”媽媽輕聲說,對我的咆哮恍如未覺。“我們讓一個誤會剝奪掉終身幸福,我猜想:你們只是有了誤會,而驕傲使你不屑於向對方解釋,依萍,你從不會變得聰明一點!”“我就笨,你就讓我笨去!”我叫。回到自己房間裡,倒在床上,用棉被矇住頭。思索了好幾天,我覺得媽媽的話也有道理,更重要的,是對何書桓的思念和渴望終於戰勝了我的驕傲。於是,幾經考慮,幾度猶豫,我勉強壓住自己的自尊心,寫了下面的一封信給書桓:
書桓:
記得我曾經向你訴說我和“那邊”的仇恨,我承認,認識你之初,我確是為了復仇而接近你。可是,書桓,假如你能去細細思想,去細細回憶,你應該可以衡量出我給你的感情的份量,和這份感情的真實性!何況我們已論婚娶,如果我不真心愛你,我決不會把自己給你,你能仔細想想看嗎?
十天沒有看到你,這十天我是難捱的,相信你也一樣。書桓,如果我認錯,你能拋開這件事嗎?我不能多寫,只是,我要告訴你,我愛你!隨你信不信!
記住,我家門開著,不會拒絕你!
祝好
依萍
寄出了這封信,我又矛盾又不安,我懊惱自己竟向他乞憐,但又有一種解脫感。我相信這封信會把他帶回我的身邊,因為我確信,百分之百的確信:他仍然在愛著我!只要他回來,暫時,我放棄我的驕傲吧!我實在太想他,太渴望見他了!但是,我錯了!我的信如石沉大海,他並沒有像我預期的那樣看了信就來。我耐心的等待著,一天、兩天、三天……沒有結果的等待使我瘋狂。我寄過信,我屈服了,他竟然置之不理!早知道這封信都喚不回他,我為什麼要寫這封屈辱的信!為什麼?為什麼?我多恨我自己沉不住氣,要向他乞求感情。我又多恨他的寡情寡義!他的沉默和不理睬折辱了我,我開始恨他,恨透了他!但是,恨的反面是愛,我就在愛恨之間掙扎、沉淪、陷溺。當我對他來看我的事絕望之後,我詛咒他,祈求汽車撞死他。但是,深夜裡,我一再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