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之事,還以為出岫強自嘴硬,便隱晦地道:“我明白,你是看在我們從前的情分上,我……”他話還沒說完,已被出岫周身所散發的冷意所懾,只得住口:“夫人莫怪,是我口不擇言。”
出岫不屑與他再多說一句,不留情面地下了逐客令:“大人若無別的事,現下可以走了。”
赫連齊好不容易見到出岫,能有機會與之攀談,實在不甘心就此離開。他有太多的話想對她說,這些年經歷宦海沉浮,他實在太累了!他也相信,出岫這幾年做雲氏的當家主母,必定會有同樣的感覺。
“其實,當年醉花樓失火,是我……”赫連齊試圖對出岫解釋真相。
“當年醉花樓因何失火,是誰縱火,妾身不想再聽,也不會再追究。”當雲辭設下那個五千萬兩黃金的圈套時,當沈予說服她放棄這筆債務時,出岫已經真真正正地釋然了。
前塵往事,如夢一場。若非明瓔的心思太過歹毒,意圖設計她與雲承亂倫,她也不會再去追究那些是是非非。
出岫的語氣不帶一絲感情,寡淡續道:“晗初已死,舊怨早已一筆勾銷。若不是明夫人三番兩次前來騷擾,妾身早已全忘了。”
赫連齊見她表情淡然,不似偽裝,心中不由得一陣失落,更兼苦澀:“你真的全忘了?我不信,你當真一丁點兒也不懷念?”
“懷念什麼?”眼見赫連齊如此糾纏,出岫索性將話說開:“世人都道晗初已死,大人還是不要自討沒趣了,讓她安息罷。”
“可你沒死!你還活著!”赫連齊聞言終於激動起來:“你既肯為我原諒明瓔,可見還不能全然忘情……晗初,我……”
“你什麼?”出岫如看戲一般冷眼旁觀,語帶鄙薄:“大人也太自作多情了。妾身說過,不是為你。”
“那是為誰?”赫連齊瞧著這白衣勝雪的絕美女子,抑制不住那迸發的濃烈思念,只想擁她入懷。但他明白,如今的出岫夫人已不是當年的晗初,但凡他作出一絲一毫輕薄之舉,他的下場會很慘。
驟然間,一個念頭忽然闖入了他腦海之中,亦或者說,這念頭他早已醞釀許久了,只不過從前是近乎絕望而放棄,此刻卻又死灰復燃。
赫連齊的雙手藏在袖中死死握緊,剋制自己不去碰觸出岫,迫切地剖白道:“晗初,我可以什麼都不要,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行不行?我們一起離開。”
離開?出岫很是詫異,進而更覺哭笑不得:“大人思妻甚切,看來是失常了。妾身恕不奉陪。”
“晗初!”赫連齊連忙擋住她的去路,喑啞著道:“我真的後悔了,當年我若是有這勇氣,你也不會……”
“當年你沒有勇氣,如今你兒女成雙、肩負家族重任,反倒有勇氣了?”出岫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悲憫地看向他:“赫連齊,你比明瓔更可恥,更加讓我看不起。”
想起過往,出岫感慨萬千,便也放下了“出岫夫人”的矜持身段,暫時做回“晗初”:“其實我要感謝你,若非醉花樓那一場大火,我不會認識先夫和沈予……也許我會在青樓裡賣笑終老,或是嫁入哪戶人家做妾,最終被正室凌辱致死。”
“我不會這麼待你的!”赫連齊忙道:“雲辭死去多年,沈予也成了你的妹婿,我會……”
“赫連大人!”出岫最後打斷他,冷嘲道:“你若有自知之明,就不要來討嫌了。再敢囉嗦一句,便等著替明夫人收屍罷!”她唯有口出重言無情威脅,才能讓赫連齊清楚地認識到,她早已並非從前的晗初。
而她的目的也達到了,這句話終於讓赫連齊清醒過來。他的的確確不忍見明瓔在牢裡受苦,更要顧及赫連一族的聲譽。於是,他只得強忍一腔愛意,平復心中的莽撞衝動。良久,赫連齊艱難地吐露六個字:“多謝夫人成全。”
“妾身不送。”出岫凝聲撂下這一句,冷冷拂袖而去。
出岫走得很穩、很決然,她知道赫連齊在身後看她,但她不會回頭,亦不屑於回頭。身為晗初時,她卑微怯懦自憐自傷;而今身為出岫夫人,她早已練就彌堅的心智,脫胎換骨重新做人。
繁華而冷清的待客廳內,只剩赫連齊望向她的背影,終於徹徹底底死了心。
有人一路走來,早已重獲新生;
有人站在原地,一直沉溺回憶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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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齊離開雲府時,已過了午膳時間。出岫草草用過飯便吩咐雲逢備車——她要帶上竹影去一趟誠王府。不僅是為了明瓔的事,出岫更擔心的,是聶沛瀟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