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統領天下的帝王,站在劍晨面前的,只是一個普通老者,就如同以前在御花園時,劍晨曾經見過的那位園丁,楚老頭。
“當年……朕還沒有登基,只是那偏安潞州一隅的楚王,而那時,也是朕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他的雙眼中泛著回憶的神色,一如每一個行將就木的垂垂老者,正在緬懷著過去的時光。
劍晨的雙手不由握了握,他來這裡,當然不會是想聽唐玄宗提起他年輕時的過往,可是,當他看著唐玄宗那顫顫巍巍的蒼老身軀時,不知為何,那句打斷的話語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唐玄宗看著他,目中有著慈祥,嘆息道:“朕在未登基前,其實從未想過這一生會成為一朝天子,那時的朕擅音律、愛書法,只願作個蒼雲野鶴,憑著書音雙絕,廣交天下同好。”
“也就是在那時,朕認識了一幫好兄弟。”
說著,他緩緩轉身,看了仍然很緊張的郭怒一眼,這才又道:“正是在那時,朕結識了郭老哥,結識了天下財神,甚至,還有你的師父,也是你的爺爺……洛厲天。”
聞言,劍晨目光一凝,唐玄宗竟然與天下財神那幫人是舊識?難道他也是……
唐玄宗笑笑,搖頭道:“你以為我也是鬼兵域的人?其實不是……”
“本來是想加入鬼兵域的,可是很可惜,朕……是大唐皇室的人,鬼兵域無論如何也是江湖勢力,朕不能加入。”
又嘆息道:“雖然不能加入鬼兵域,可朕與他們幾位實在意氣相投,而財神與你爺爺他們,也並不介懷朕皇室的身份,仍然以心相交,也正是在那時,你的孃親,與你父親一見傾心。”
“你的娘,閨名喚作婉兒,或許你已經知道了,她乃是純陽劍宮前掌教玉虛真人的獨女,那時,她正在潞州,與厲天的兒子洛寒一見鍾情……”
“別說了!”
劍晨突然大喝一聲,猙獰道:“你與我的爺爺是兄弟,又是我孃的兄長,可洛家被滅時,你的無動於衷,難道是一個兄弟,一個兄長應該有的態度?”
他自己的身世,在從劍冢下山後,已然得知了不少,如果是在以前,聽到唐玄宗提起他的爹孃,他必然是急迫想要多知道一些自己親生父母的過往,可是現在……
每當唐玄宗提起一次爹孃,劍晨的心中,便如同被一把鋒利的匕首,在一刀一刀地割著他的心臟,痛得他幾乎無法唿吸!
娘……十三年來,在他的夢裡一次一次地出現,每一次出現,劍晨最後能記住的,便是那柄透胸而過的恐怖血劍,而後來,更在潛意識中重回洛家被滅當日,清晰地見到了那柄血劍出自何人之手,這更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背叛,因為刺向他孃親的那柄血劍,正是出自自己一直很尊敬的師父,也是爺爺……伍元道人之手!
而爹……
對於爹爹,他的印象幾乎等於沒有,可兩人卻也有過唯一的一次相處,那是在霸劍山莊……互相不識的兩父子,以拳頭完成了這一生自記事以來的第一次重逢。
而後來,當他知道了霸劍山莊地底下冰封的那人竟然是他的父親,想要找到他時,卻在葬劍池中只尋到了父親的骸骨!
孃親慘死,父親慘死,這一切已成定局,再聽到他們的過往又有何用?
現在要做的,就是報仇,報仇!
眼前這個心懷嘆息的老者,何嘗不是他報仇的物件之一?
唐玄宗沉默了一會,待劍晨那怒意勃發的粗重唿吸稍稍平靜了些,才搖頭道:“朕……本來是可以救的,但不是十三年前,而是在更早時,五毒教那烏和泰暗中向洛家下手時,可是那時,朕並不知情。”
他惋惜道:“五毒教的行事一向神秘,而烏和泰與洛家之間既無仇也無怨,誰能想到他竟然偏偏就挑了洛家動手?”
劍晨咬了咬嘴唇,低下了頭,唐玄宗的話說得不無道理。
若是先就知道五毒教與洛家有仇,那麼自然可以先行提防,至少五毒教有什麼動作,都能提早發現些端倪,可是……
就像是一個人走在大街上,迎面走來一個他並不認識的人,兩人就那麼交錯而過,誰也不會多想什麼,可哪知,迎面走過去的那人反手就是一刀砍斷了他的脖子。
那人恐怕直到死,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會在背後砍他一刀。
洛家就是如此,身在江湖,當然免不了會有些仇家,可洛家一向不認為,他們的仇家裡,會有一個五毒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