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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遊,他們生活得很充實,很有情趣;他們雖然都有點殘疾,誰也不嫌棄誰,互相關愛,真是做到了人生最難做到的和諧。這正是大家都渴求的生活。

“楊靜,我很羨慕你。”

“羨慕我的殘疾嗎?”

“你用一條腿,卻能腳踏實地一直向前,你事業有成就,被社會需要,生活充實而豐富。不像我,我現在總是無所事事,想入非非,心靈懸在半空中,是一無所有的空虛吧,沒有期盼,沒有等待,沒有目的地。不要說留戀在部隊時候的那份激情,即使是‘文革’當中,我還有痛苦、有恐懼、有失望、有掙扎,心裡畢竟還向往一個明天,現在我完全是一個行屍走肉。”

“怎麼,還在想念柳耕耘嗎?”

“總是忘不了他,常常想象,如果能和耕耘結婚,能在國內生活,有愛情有親情有友情,該是怎樣的美滿幸福。”

“老外對你不好嗎?”

“戴維斯對我應該說很不錯,他總是遷讓我,我們是一對好夫妻,但不是一對刻骨銘心的愛人,我們畢竟隔著民族的習慣,隔著文化的差異,隔著社會制度的不同,沒有像你們那樣是水與水的交融,心與心的默契。他看到的月亮沒有嫦娥,他看到的江河沒有龍舟,文化中沒有唐詩宋詞、沒有屈原。他愛吃麵包,我愛喝稀飯;他愛他的上帝,我愛我的觀音。我們談話很難深入。”

“他在中國住這麼久,應該也是一箇中國通了。”

“再怎麼說,我們血液裡流的不是一樣的血,他熟悉中國的生活,並不真正欣賞中國的習俗。一次,戴維斯在美國唐人街為我過一次中國的春節,我們在中國飯館請他的親戚朋友吃飯,飯店放了一串鞭炮,把客人嚇得到處逃竄。後來戴維斯對他們解釋說,中國是一個非常喜歡在一起熱鬧快活的民族,他們過節都要放鞭炮,他們無論是結婚或是死人送葬,不僅放鞭炮,還要敲鑼打鼓,吹奏各種樂器,在大街上轉圈子。等喧騰夠了,結婚的才進屋,死人的才去安葬。‘文化大革命’,他們領袖說一句話,他們半夜全部跑到街上放鞭炮奔走歡呼,街頭的鞭炮紙有一二寸厚。有人問,中國人的神經怎麼這樣堅強?戴維斯說,所以中國人打仗不怕槍炮炸彈。”

“戴維斯說的也沒有誇張,不過美國人一聽,大概覺得中國人怪怪的。”

“這次我真想找到耕耘,他不可能就這樣從地球上消失,我很想看到他,知道他生活得很好,我這顆心大概才可以放下了。”

楊靜問:“我們離開朝鮮以後,文工隊減員,聽說你們更辛苦了。耕耘一向表現很好,後來怎麼他會成了右派呢?”

“我總覺得是我害了他。”

“怎麼會呢?”

“我那時候是真正地愛上了耕耘,只要耕耘在身邊,我就會有一股神奇的力量。但是耕耘對我不像過去,總是若即若離,有時候有意躲開我。我還曾經忌妒過你呢,怕他把你從雪洞裡救起來,你會把他搶走。我甚至於覺得,在槍林彈雨中死亡並不可怕,但沒有得到他的愛情,這一輩子太遺憾了。我不知道領導當時多次警告過耕耘,他是警惕的。他的不幸遭遇,有部分是我一些胡謅的詩給他造成的。我那時快離開部隊,甚至有點不顧一切了,瘋狂的愛促使他走進地獄。”

遠去的戰地浪漫 第四部分(22)

思秋臨走前寫的那首很露骨的詩《美麗的許諾》又一次落在領導手裡。所以領導讓耕耘提前離開文工隊去了軍部。後來在反右派運動中拿出這首詩一句句地批,耕耘只得承認他吻了思秋,這是他一個很大的罪證。

2

終於熬過了漫長的冬天,夏天是寒冷的朝鮮最好最美的季節。

“兄弟部隊防禦戰犧牲慘重,讓我們部隊馬上去換防參戰。”部隊剛住進天意洞,又要出發了,據說是三天的行程。

第三天傍晚,大家背好行裝,戴好了偽裝帽,謝可隊長在隊前動員說:“已經走了兩天,大家表現都很好。今晚只有五十里路,涉幾條小河流,再翻兩座小山頭就到了,只是這裡地形複雜,特務很多,大家要警惕,千萬別掉隊,尤其是女同志,男同志要繼續發揚互助精神。為了祖國,出發!”

天氣很陰沉,聽說只有五十里路,大家感到特別輕鬆。

“才五十里路,今天像喝稀飯了。”

“五十里,爬也爬到了。”

這裡雖然是東線前沿,經過山後的一小塊平地,遠遠看見有兩個朝鮮老人在地裡耕作,一小片莊稼,綠油油地在微風中搖曳,還有幾朵金達萊花鮮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