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知道!生我的禽獸是動物家,我當然知道動物怎麼生動物。”雲志的語氣透著陰寒的涼意,他的眉宇間除了早熟和妖媚,還有一種不屑和鄙夷。雙胎理論熱熱鬧鬧院子裡,所有的人都在聚精會神的看電視劇。《射鵰英雄傳》帶來的獨一無二的快樂,傳說是徜徉幸福的根源。艾姝媽看了安茉一晚上,她突然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說不定小仝也不是小仝媽生的,安茉比小仝大八個月的生日時間讓艾姝媽第一次有了腰帶支撐身體的力量。要麼有一個不是小仝媽生的,要麼兩個都不是,她能抱養艾姝收養雲志,小仝媽說不定也是抱養的安茉,後來又不曉得從哪個人手裡過繼的小仝而已。這說明她生不了孩子的事兒也不是多大的事兒,也許這世上很多女人都這樣,只不過她們掩飾的好。艾姝媽唯一的遺憾就是當初沒聽從孃家阿媽的建議,她妹妹懷艾姝的時候,若是她也能適時的分階段的往肚子的地方塞棉花,糊弄到最後,等艾姝抱來的時候她索性做個在家生產的樣子,說不定就不會有那麼多的閒言蜚語。艾姝媽倒是不怕自己妹妹出去嚷嚷,她為了生兒子巴不得掐死之前生的三個丫頭,哪管得上隨便丟出去的丫頭呢?安茉裝作若無其事的看著電視劇,她的心裡像是給歐陽鋒讓了白駝山的毒蛇一樣無藥可救。當雲志說她一定不是小仝媽生的時候,安茉所有壓抑的委屈和種種不公平的待遇都在這個瞬間一股腦的湧出她小小的心靈,但她依然不願意相信這個論斷,有媽生總比沒媽生好。憑什麼她不是?說不定小仝才不是小仝媽生的,兒子在那個年代跟《射鵰英雄傳》一樣是個貴重的傳奇,說不定是小仝媽生了自己後,因為沒兒子才收養的小仝不行嗎?安茉把眼睛睜得大大的,黑白電視機的螢幕畫面像是浸了水銀一樣的拉長了,在她的眼前晃啊晃的,好像是一張隔著透明的塑膠玻璃紙,玻璃紙後面的人像是看瘋子一般審視著院子裡擠的滿滿的人群。安茉不敢眨眼,她怕有東西從眼睛裡掉出來,然後就會一發不可收拾的不停的掉著。雲志坐在安茉的身邊一直沒吭聲,但他的眼角有瞥見安茉悶悶的氣場和異常的安靜。雲志是如釋重負的,原來這個操蛋的世界倒黴的不止他一個,至少跟安茉比起來,他還知道是誰生了自己,也許安茉這輩子都不知道她是誰生的,但一定不是小仝媽生的她。雖然他早就覺得安茉和小仝太不像親人,但難保小仝媽不會跟別的男人偷情,可惜小仝長得太像小仝媽了,所以安茉連個偷情的孽種都算不上,最多就是跟艾姝媽一樣,最開始以為自己不能生養,湊湊合合的抱養了丫頭哪曉得她竟然懷上了,這種事兒也屢見不鮮,謂之:招弟。那個時候被抱養的孩子基本都是女孩兒,沒有什麼家庭生了兒子會送給別人。兒子是血脈,女兒是血脈的傳承,沒有血脈要傳承有屁用?誰會把血脈送給別人呢?當地也有不少這種情況,但抱養孩子後生了自己親生的,之前抱養的孩子就變成兩種命運,一種被當成福氣,能招來自己親生的,就算不能視為己出,但多半也會對其如同招福童子一般。另一種就很悲慘,因為每每看到抱養的孩子就會想到當初抱養的目的是因為自己不能生養,但現在自己能生能養了,之前抱養的經歷就變成一種恥辱和嫌惡,這種恥辱和嫌惡好和抱養的孩子聯絡在一起,抱養的孩子自然沒有好運氣,先不說健康,能活著就不錯,畢竟搭著每天吃人家的飯菜,若是不能當牛做馬還不如賣給人販子遠遠的賣了當童養媳。“生我的女人……叫蘇珏。”雲志用粗糙的樹枝在地上劃拉著圓圈,好像是對安茉說話,又好像沒對安茉說話,雲志的話淹沒在人群的嘈雜中。“幹嘛跟我說?”安茉用力推了身邊的雲志一下,她覺得自己被嘲笑了。電視劇也不想看了,安茉站起身就跑。安茉跑回家,小仝媽正在昏黃的白熾燈下給小仝做燙絨布的褂子,看見安茉回來,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小仝呢?”“還在艾姝家看電視。”安茉極力平靜著聲音,雖然她的內心很複雜。“不是讓你陪著他一起回來嗎?晚上黑,摔倒了怎麼辦?”小仝媽拿針的手不自覺的往頭皮上戳戳,似乎當地一直有這個古怪的規矩,若是縫衣服的針澀了往頭皮或者肥皂上蹭蹭就能潤滑。安茉盯著小仝媽看了好一會兒,黝黑的面板,矮矮的個子,粗糙的雙手,跟她沒什麼像的地方。這個想法讓安茉的心裡突突的打了好幾個冷戰,她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什麼人賣進了這個家,一個從來都沒有抱她親她的家庭,什麼都是冷冷的,就像寒冷的冬天白灰牆壁的角落會反霜花,透進來晶瑩的刺骨的冰霜一樣,一直到來年的三四月份才會消褪。而退卻霜花的牆角會落下黑乎乎的痕跡。“傻站幹什麼?還不把手電筒給小仝送去?”小仝媽全神貫注的縫著燙絨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