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簾一挑,一位標緻少女端著熱氣騰騰雲吞面出來,布裙竹釵,人倒乾淨整潔,只是眼圈紅紅的,顯然哭過。
“蓉兒?”少女見到蓉兒驚喜的喊出聲,把雲吞麵送到靠窗那桌就快步跑過來,驚喜的喊道:“你怎麼來啦?”少女定是香玉了。
蓉兒其實是很喜歡上學的,第一次有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朋友可以很隨便的和自己聊天。雖然蓉兒往往不知道和她們說什麼好,但聽著她們說話就很好玩。
“我和相公來吃麵。”蓉兒自不像香玉那般容易袒露感情,說話也透著幾分客氣,幾分疏遠,其實看到香玉是很開心的。
“啊!”香玉早知道蓉兒成了親,可一直沒見過這位傳聞中的相公,不由得多打量了葉昭幾眼,更落落大方的道:“葉大哥,我早聽說過您,來,這邊坐。”看來學校還是鍛鍊人,而且香玉雖然家貧,卻能不卑不亢,顯然很有主見的一個人。葉昭心說蓉兒看人的眼光倒是從不出錯。
恰好一桌苦哈哈算賬,香玉將葉昭和蓉兒領到桌前,麻利的收拾桌上殘羹冷炙,細心的抹桌子抹板凳。葉昭笑道:“可以了。”
葉昭和蓉兒落座前,侍衛早將黃墊子砌在板凳上,又將兩塊雪白餐布小心鋪在葉昭和蓉兒面前的桌上。
苦哈哈們見這作派,這個新鮮啊,但也看得出,這可真是富貴豪族,倒沒人敢起鬨。而且有怕事的,急忙扔下幾個銅板先走了。就這少年男女身後的跟班,就令人駭怕,龍精虎猛的漢子,那眼神跟刀子似的,盯在你身上叫你頭皮發麻,這要不小心說錯話挨頓收拾那多冤?
“磨磨蹭蹭又作甚呢?妹仔大過主人婆,想要我老命?”馬老闆好半天不見香玉進去端面,一邊嘮叨,一邊掀開簾子。
“爹爹,我學校的朋友,人很好的,送我水筆的太太。”香玉忙小跑幾步上去解釋,就怕阿爹聽到學校火起,胡亂光火罵自己朋友。
可馬老闆是什麼眼神?見葉昭蓉兒氣派,立時滿臉堆笑,湊上幾步,點頭哈笑的賠笑道:“先生,太太,香玉這妹仔什麼都不懂?沒慢待您二位吧?”
現在廣州城,不時興喊老爺了,先生這個詞流行起來。
葉昭笑道:“馬掌櫃的是吧?香玉在學校一直很照顧拙荊,我感謝還來不及,怎稱得上怠慢?她與拙荊是朋友,沒這麼些說道。”
馬老闆陪笑道:“不敢,不敢,我們哪高攀得起?”心下卻大為吃驚,本來同意香玉去上學,因為一來香玉這孩子倔強,死都要去;二來上學不需學雜費用,聽聞廣州城的富家子弟,現在說親都喜歡說懂“文化”的,香玉去學幾個字也好,說不定還能說一門好親事。
果不然,這幾日,斜對門林家鞋鋪的林公子就請了媒人來說親,卻是林家公子也在國立小學讀書,這一來二往的經常和香玉同路,就看上了香玉。
馬老闆立時覺得自己大有先見之明,若不是放女兒去求學,整日窩在雲吞店,又哪裡會結識林公子?
這林家雖不是豪門大族,但家境殷實,足足可以頂他十個面鋪,聽說在南海鄉下還有十幾畝良田呢。
馬老闆當下答應了親事,可誰知道女兒聽了,又哭又鬧,馬老闆這個煩躁啊,這不正數落女兒呢嗎?
等見到女兒認識的“朋友”,馬老闆心裡就忽閃一下,不說別的,就這位小太太身上亮閃閃的雪白皮裘,一見就知道是珍品,怕不要幾百銀洋?這等人家,那才是家財萬貫,一等一的豪族,卻不想香玉這傻丫頭,還能認識這樣的朋友?
馬老闆心裡就算計開了,和人家一比,林家就是破落戶,這要小太太和香玉相處的好,幫說一門親事,哪怕做小呢?也比許給林家強了百倍啊!
馬老闆心裡算計是算計,嘴上可沒停,賠笑問:“先生太太要吃小店的雲吞麼?”
葉昭笑道:“既然來了就嚐嚐馬師傅的手藝,你這雲吞有幾種肉餡?”
馬老闆略有些尷尬,乾笑道:“小店粗鄙,哪有許多餡?”
葉昭舉目望去,卻見最後一桌苦哈哈也在親衛目光逼視下狼狽離去,略有些無奈,道:“那就來兩碗雲吞麵,馬師傅,今日的客人都是熟客吧?”
馬老闆陪笑道:“回先生話,都是熟臉。”
葉昭道:“那等他們下次來吃麵,都算在我賬上。”使個眼色,旁邊自有侍衛扔給馬老闆一個銀元。
“哎,哎!好咧!先生真是菩薩心腸,小的這就去煮麵。”馬老闆攥著銀元,顛顛的跑去了後廚。這一枚銀元,可就是他累死累活半個月的辛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