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莊一帶,到處都是紅頭巾大漢進進出出,村裡的住戶早就都被趕走,村中心大柳樹旁,更架起了幾門火炮。
村子西靠玉帶河,東又有幾處山坳,村子前構築了沙袋鐵絲網塹壕工事,易守難攻,平遠軍工兵幾次試圖偷偷將壕溝挖過來,不是被村中炮火擊潰,就是被雪刀隊殺散。
駐守馬莊的統帥乃是忠王堂弟李世賢,更是忠王部一等一的悍將,雖然僅僅二十多歲,卻是“少勇剛強”,部下雪刀隊更是太平軍西路軍精銳,曾經大破吉字營,李世賢年紀輕輕,武名早揚。
此次率手下數千精銳兒郎扼守馬莊防線,李世賢用腦袋下了軍令狀,人在馬莊必在。
除了百戰百勝的刀隊,其旅更早裝備了兩千洋槍,器利卒悍,策馬走在村中,年少英武的李世賢未免生出小覷天下英雄之意,幾次打退平遠軍進攻,李世賢摩拳擦掌,聽聞那白臉妖王親自來了南昌,真想與其交手,看這眾妖之王有什麼可怕!
村外壕溝中,一排排洋槍架在鐵絲網沙袋構築的工事後,這是最早配備洋槍的一旅精兵,槍技嫻熟,很是令平遠軍一次次衝鋒吃了虧。
“旅帥!”壕溝前,前鋒統領張智成躬身見禮,他揹著一杆戰場上揀來的英國造,這是平遠軍步兵團標準配槍,銅彈後裝,射速快,射程略遠,太平軍也有少量配備,都當寶貝一般,聽聞上海黑市,三十兩銀子一枝都不大好買到,還要全靠九紋龍賣交情。
李世賢下了馬,接過千里鏡眺望幾百步外的平遠軍陣地,晨曦下,平遠軍陣地安靜異常,被其工兵偷偷摸摸挖到最近的一道壕溝也全無動靜,這道壕溝距離己方陣地只有兩百多步。
張智成順著旅帥目光看去,就知道旅帥心意,笑道:“旅帥,末將有個主意,乾脆就叫妖人將壕溝挖過來,咱們設伏兵堵著他,哼哼,在這土溝裡,可就由不得他們逞強了,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保管殺得清妖哭爹叫娘。”
李世賢微微頷首,囑咐道:“切不可大意。”雖然心裡好像燃燒著熊熊一團火,但若輕視妖王手下眾妖兵,必然會吃大虧。
“末將知道。”張智成一笑,臉上一道長長的刀疤看起來極為詭異。
李世賢看著他,目光漸漸溫和,拍了拍他肩膀,道:“小心些。”張智成臉上刀疤就是在襲湘軍吉字營時為了救他留下的。
突然,東方山坳響起了炮火聲、槍聲,李世賢一笑:“清妖又去摸老九的屁股,可討不了好吧。”
委實,那幾處小山頭易守難攻,陳九乃是李世賢手下素以穩健聞名的將領,領洋槍隊,更有幾門火炮,平遠軍怕難佔到便宜。
正說話,突然晨曦朝陽下,平遠軍壕溝中躍出無數灰軍裝的身影,號角聲響,殺聲大作,好像猛虎般向太平軍陣地撲來。
紅頭巾們立時排槍發射,雖然想不到平遠軍會在白天發起衝鋒,有那守了一夜的都在打盹,但盡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很快槍聲就密集起來。
李世賢笑道:“又在搞什麼?”
本以為只不過是平遠軍又一次試探性的進攻,但一個個灰軍裝中彈摔倒,卻無人止步,吶喊聲中,前仆後繼。
“嘭嘭”巨響,有衝在最前面的灰軍裝抱著集束手榴彈跳進了紅頭巾聚集的戰壕。
李世賢臉色終於變了,兩百多步,看似極近,但密集的排槍下,平遠軍戰士好像高粱般倒下一片,灰軍裝屍體立時躺滿了黃土地,但終於,那脆弱的鐵絲網被衝開,最前面的幾名灰軍裝戰士擰響手榴彈跳入戰壕,“轟轟轟”,到處濃煙升騰,有那被打斷腳的平遠軍戰士躺在黃土上,也接二連三的擲出手榴彈,自己手裡沒有的,就從屍體上摸。
李世賢訝然的看著這一幕,看著一個個全身被打出血洞的灰軍裝士兵,看著他們吶喊著不要命的衝鋒,胸中不知道怎麼升騰起難言的情緒。
平遠軍戰壕內,哨官賈有志哭了,衝在最前面的是他的第一哨,人幾乎死光了,他的腿在昨天受了傷,雖然堅持不下火線,今天衝鋒卻沒他的事兒。
他含著淚,大喊:“操你媽孫尿炕!你要給老子報仇,給老子的兵報仇!”
兩個哨官素來不睦,整天叫罵,孫老三第一次沒還嘴,紅著眼睛,端起了刺刀,大聲喊:“給老子衝!”
無數灰軍裝又從戰壕裡躍起。
號角聲、衝鋒喇叭聲,終於,灰軍裝挺著亮森森的刺刀衝入了紅頭巾的陣地,短兵相接。
張智成面色冷厲,一刀刀砍翻衝上來的平遠軍士兵,大喊道:“殺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