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鈞成的人生,從來沒有如此被動過。
他從來都是把一切都牢牢掌控在手裡的那個人,無論是生活還是職業,有困難,那就想辦法去解決,有難度,那就迎難而上,至於救援,只有他去救援別人,從來沒有想過會有自己束手無策,等待人救援的時候。
但就現在這情形,他清醒地認識到一點:最好的辦法,就是什麼都不做。
目前,他們還有這麼一個小小夾縫能夠生存,如果妄動,破壞了石塊與石塊之間力的平衡,整個坍塌下來,只怕連這個夾縫都沒有了,那就是真正的活埋……
想到這裡,他不寒而慄——倒不是怕死。
他不是沒死過,他只是捨不得。
他低下頭,臉貼了貼林清屏,她身上溫熱的體溫,讓他覺得安心。
“林清屏。”他低聲叫她,聲音裡是一如既往的穩重和冷靜,“我也不動了,和你一起休息,儲存體力,我們一起等救援來。”
“嗯……”林清屏知道,他不是儲存體力,是清楚沒有別的辦法了。
那就,一起等吧……
只是,這等待,實在是太漫長。
一片黑暗中,看不到日夜更替,也無法時間到底過了多久。
林清屏嘗試過數秒。
一秒一秒地數,60秒一分鐘,60分鐘一個小時。
但數著數著,就忘記來之前數到幾分鐘了,而且,清晰地感覺到每一秒每一分都這麼漫長,讓這等待的時間更加難受。
她甚至覺得,比她等待手術的時間更漫長。
因為,去手術室的時間,是有明確鐘點的,而此刻等待的終點,卻沒有答案,也許明天,也許……永遠也等不到了。
漸漸的,她開始感覺到冷。
儘管顧鈞成抱著她,她仍然覺得冷。
這樣的環境裡,“冷”不是一個好的訊號。
“林清屏。”
她聽見顧鈞成在叫她。
“嗯?”她和他之間的糾葛,在她進手術室之前她人是錯亂迷糊的,做完手術出來,她腦子倒是清明瞭,然而,她所有的精力都用來養身體,兩人也沒有深入交談過。
“你在想什麼?”
他低低的喉音在她耳邊震顫,震著她的耳膜,撥出來的氣是熱的,這點讓人有點安心,這樣的時刻,身邊有一個溫熱的活人,總是不那麼絕望。
“你呢?你在想什麼?”剛剛數秒失敗的林清屏問他。
“我在……想掌珠。”他小聲說,“從她剛剛生下來,好像只有我手掌那麼大想起,想她每一天每一天的變化,想她長大以後會是什麼樣子……”
“哪有那麼小?”林清屏皺眉,“掌珠生下來可是有50公分呢!”
顧鈞成微微一笑,沒有再說話。
林清屏的思緒便被掌珠填得滿滿的了。
順著他的話,她從掌珠出生第一天開始,一點一點回想小傢伙的點點滴滴,似乎,這令人絕望的黑暗不再難捱,時間也沒有那麼難熬了。
就像他說的那樣,掌珠每一天都在變化,都在長大,許許多多溫馨甜蜜的回憶,把這狹小的空間填得滿滿的,把絕望擠散。
然而,等待的時間實在太漫長。
林清屏剛剛動過手術的身體,熬得很艱難,腦子裡掌珠的樣子越來越模糊。
如果不是靠著想念掌珠支撐,她可能早就不行了,但即便是有掌珠的回憶溫暖她,也只是多撐一會兒而已。
顧鈞成感覺到她的手越來越涼,就會輕輕叫她一聲,把她喚醒,再和她說說掌珠的趣事,或者和她討論掌珠上小學會是什麼樣子,背上小書包去學校會不會哭?再想遠一點,長大以後會從事什麼職業呢?會喜歡哪樣的小夥子?
林清屏便會在恍惚中清醒過來,和他討論兩句,再順著他的話去想象,又能支撐一陣。
但,她不知道自己支撐了多久,慢慢地,又會陷入迷糊和混沌。
顧鈞成便會再次叫她,不許她睡,要她和他說話。
“林清屏,不能睡!聽見沒有!一定不要睡!我們馬上就要回家了,掌珠還在家裡等我們呢!我們很快就要見到掌珠了!”顧鈞成大聲叫她。
一開始是叫,後來是拍她的臉,起初是輕輕拍,後來是用力拍,只為讓她清醒。
如此反反覆覆,是在竭盡全力地堅持,堅持一個活下去的可能。
然而,這個法子的有效力也是有限的,因為,人體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