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感覺。有些朋友勸我說,芝加哥那邊很冷,芝大附近治安也很不好,而且生活條件,譬如中餐館什麼的,肯定沒有這邊方便。
這些因素我都考慮過,他們說的也沒錯。但最終的最終,我還是覺得手頭做的專案比較重要,畢竟那是我到這裡來讀書的最主要目的。而且,芝加哥也是大城市,風味和這邊很有些不同。我想著,也算是一段新的閱歷吧。誰知道呢?興許前路有什麼好的在等著我呢。那麼,不妨去試試吧,你說呢?反正我覺得, 在外面讀書生活,真的就像飄在外面的浮萍。在這裡,或在那裡,似乎差別並不是那麼大。
我聽說你前段時間回國了。林墨和思宜和我通電話的時候,都說你的瑞典女朋友中文說的極好,人也很漂亮溫柔。希望這一次,你不要因為一次小小的爭執,就把人家拋棄了哦……我也聽說了林曉的事情,謝天謝地,最後總算平安無事。
等我去了芝加哥,把租房什麼的事情都安排好,也準備回國呆一個月左右,主要是陪陪我父親。如果你有什麼東西需要從國內帶過來上次回國忘了的,別忘了告訴我一聲,我回來的時候可以幫你捎上,再郵寄給你。
祝好,
倪裳
江之寒單手托腮,盯著電腦的螢幕,一隻手還拿著片比薩餅。他胡亂的咬了一口,也覺不出是什麼味道。他又讀了一遍信,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還真像是一個認識多年的老朋友寫來的:隨便幾句生活感慨,談一下工作,小小的諷刺一下自己的情事,最後再禮貌的要提供幫助。
他關掉頁面,把手上殘餘的比薩餅一口吞掉,靠在辦公皮椅的靠背上,莫名的嘆了口氣。
來加州之前,他想的真是要來矽谷看看,對這一波新的科技浪潮有些直觀的近距離的瞭解和體驗。但和莊佳蓉或是藍曉峰講起,他們的第一反應居然都是,你去加州有別的原因吧?
江之寒不知道潛意識之中是否有什麼東西在驅使他,想要離這個女生更近一些,抑或是等待上天安排,讓故事翻開下一頁,能否讀到一些驚喜。但在他清醒的思考中,倪裳確實不是他來矽谷的動因。無論別的人怎麼想,或是文楚如何勸導過他,白冰燕的死,一直橫亙在江之寒的心裡。兩年以後,那深壑依舊,不能跨越。
對倪裳來說,父母有多重要,江之寒也許比這個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的更深刻。那個操場的清晨,她看著自己,一字一頓的說,戀人可以選擇,但父母不可以。那句話,很多年以後,還似驚雷般迴響在耳邊。
江之寒不認為自己是害死白冰燕的元兇。他甚至同意文楚的見解,也許老天才是真正的兇手,倪建國,自己,或者是吳茵,都不過是在他導演的悲劇中推了一把手。但他不認為,當死去的是最親最親的母親的時候,倪裳會這樣靜下來理智的去思考。
有好幾次,包括那個感恩節的晚上,江之寒不是沒有一絲衝動,想把所有的真相告訴她。畢竟,不管出於何種動機,隱瞞和欺騙不是長久的解決之道。就像有些人出於善意,成年累月的瞞著某個老人老伴或者子女去世的訊息,或是老人身患絕症的診斷,為的是不想他們精神受到太大的傷害。江之寒以前對這樣的做法很不以為然。在他受西方文化影響的思維裡,每個人對自己的知情權是最不容否定的,哪怕旁人是出於好意。但當事情真的發生在最關心的人身上的時候,他還是猶豫了,他還是做出了相同的選擇。
理智和情感,很多時候在這衝突的交點上。
把真相告訴倪裳,她也許會深恨自己。但這不是江之寒最擔心的事。以他對倪裳的瞭解,他最害怕的是倪裳思前想後,無法接受在母親車禍這件事上,有自己最愛的兩個男人的影子。而以倪裳的個性,她最後會痛恨的通常不會是自己,或是她父親,而是她自己。
她多半會想,如果高中和江之寒交往的時候,不要什麼都依著他,便不會有他和父親的衝突,也就不會有後來發生的種種。她多半還會想,如果在那個暑假下午的河灘,她忍住不告訴江之寒局長公子追求她的煩心事,江之寒便不會試圖去重新接近母親,也就不會有後來發生的種種。
總之,以她的個性,她寧願責備自己,而不是她所愛的人。而當她執拗的時候,任何道理或者勸解並不能有所幫助。
江之寒不願意她這一生,把母親的死歸咎於自己。時間流逝,傷口的紅色應該消散了些吧,他沒有勇氣重新去揭開它。也許在很多事上,江之寒是自私的。但在這一件事上,他沒有開口,不是為了別的,是為了他曾經最喜歡過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