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相處下來,他也不過當得起溫和妥當四個字而已從長安傳回的訊息看,他是因為一筆好字入了聖上法眼,接著又娶了武昭儀寵愛的胡人畫師,因此才平步青雲的。看他同意帶上那名宮女之時,雖然滿口冠冕堂皇,起碼還算有些擔當,如今想來大約是他的夫人當時沒真的拉下臉來拒絕而已堂堂男兒,若是寵愛妻子也罷了,如此懼內,真是……這般人物,就算是皇帝有意安插入西州來的耳目又如何?
麴崇裕冷冷的看了前面一眼,前方的黑色駿馬上,那個背影沉穩而挺拔,他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即使所有的理智都告訴他,此人不足為懼,但只要看到他,心底裡的那種莫名的危險感依然驅之不去,如果……不,還不是放心的時候,起碼現在還不是琉璃從裴行儉的肩頭上探出半個頭來,看了幾眼遠遠落在後面的麴崇裕,低頭時已是樂不可支,這些天下來,她總算是找到了這位妖孽的死穴,每次自己只要故意笑得甜一點,語氣放得嬌一點,這位雖然不至於臉色大變,卻一定會跟見了鬼似的閃得飛快哼,他敢接著跟裴行儉套近乎,自己就敢接著噁心他裴行儉拿下巴在琉璃的頭上蹭了蹭,“小壞東西”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琉璃輕聲笑道,“誰壞?我可全是聽你的,如今咱們倆名聲是全毀啦這些人多半都在笑你懼內,說我不知尊重。如今連風娘子看著我都笑得怪怪的,柳阿監還要每日哀怨的看我幾眼才能算完事,連阿燕和小檀都吞吞吐吐的勸了我兩回,說是要為你的名聲著想……”
裴行儉的聲音裡滿是笑意,“那又如何?房相懼內的名聲天下皆知,難不成有人便能因此瞧不起他?這天時越來越冷,若把你凍出個好壞來,多少名聲能換回來?再說,如今他們越是瞧我不起,咱們便越是安穩。只是為了這安穩,如今也只能委屈你了。”
琉璃往裴行儉的懷裡縮了一縮,心裡暖烘烘的,其實受委屈怎麼會是自己?在外人的眼裡,自己不過是個內宅婦人,嬌痴一些也不算什麼了不起的壞名聲,倒是裴行儉,寧可別人覺得他無用、懼內,也不希望讓人看出來自己是他的軟肋,不希望日後別人要對付他時,首先會想到利用自己——只是,他為何會對西州的局勢估量得這般嚴峻?難道就因為這個雄孔雀般在大海道上也一日換身新衣服的麴世子……
裴行儉的一隻手臂突然攬住了她,低聲道,“小心,坐穩些。”
琉璃忙抓住了馬鞍,馬背往前一傾,已是到了下山道。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是崎嶇難行,馬匹到後來幾乎只能碎步往前走,足足走了半個多時辰才終於來到平地,穿過了一處山口,眼前便出現了滿是黑色細碎礫石的戈壁灘。
琉璃鬆開手,長出了一口氣,眼睛上卻是一涼,她眨了眨眼睛才反應過來,是一片雪花沾在了她的睫毛上。沒多久,一片片小小的雪花便飄落了下來。眾人都帶住了馬,各自下馬活動腿腳,有人便笑道,“咱們的運氣當真不錯”——若是在山路上遇到下雪,麻煩就大了。
最後這二十多里地一馬平川,馬蹄聲聲,踏碎風雪,雖然飛雪中天地間一片朦朦朧朧,卻也能看見身邊荒涼的戈壁上漸漸出現了一小篷一小篷的枯黃的草叢和稀稀落落的低矮灌木,待到一大片樹林終於出現在視線中,眾人忍不住已歡呼起來。
在這樣一片荒野中足足走了十天,任誰也向往著暖烘烘的屋子、盛滿水的浴桶和歡歌笑語的尋常人家了。
琉璃先是一陣高興,隨即卻有些悵然起來,除了剛剛成親那幾天,她還從來沒有這樣天天和裴行儉膩在一處過,這一路上雖然天寒地凍,路上時不時便是一段顛簸之極的山路,可有這樣一個溫暖的懷抱,能聽著他時而正經時而胡扯的低聲笑語,也真不覺得有什麼打緊了。出了大海道,她便是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這樣天天霸著他纏著他……當個嬌痴小女子的感覺,當真不錯她忍不住深深的嘆了口氣。
裴行儉笑了起來,“娘子明鑑,在下日後定然時常帶娘子出來。娘子讓我往東,我絕不敢往西。”
琉璃輕輕的“哼”了一聲,“我知道,你定然會往北走,是不是?”
裴行儉一本正經的點頭,“娘子的教誨在下牢記在心,日後便是赴湯蹈火,也要往南走”
兩人都戴著面罩,一路走一路低聲鬥著嘴,細碎的雪花飄落在兩人的帽子上、肩頭上,漸漸積了薄薄的一層,只是露在風雪中的兩雙眼睛裡,卻都盛滿了溫暖的笑意。
馬隊穿過樹林,一片小屋出現在這片冬日的綠洲之中,看摸樣似乎是一個不大的村落,幾個孩童聽見聲響奔跑了出來,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