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遠行　。。。

穆林的大街現在一如往常地喧鬧，街邊的活動小販和商鋪客棧都開始了又一天的忙碌生活。這是一個位於殤國北方邊境的偏遠小鎮，愈見寒冷的氣溫將這個小鎮罩上了一層朦朧。

陸笙歌顯然與這裡的環境氣氛格格不入，小販們吐著熱氣將叫賣聲吼得更大聲，而陸笙歌則呵著白白的冷氣，撥出的氣流圍繞在他的四周，本就孱弱的身軀在白霧的圍繞下彷彿就要消失掉一般。

形形色色的人都忙碌著各自的事情，在厚實的雪層之上留下了一排又一排的腳印。

“少爺，快點披上這件衣服御寒吧……”身後一直追著笙歌的老婦人，就著笙歌停下來的那一點時間，急忙追了上來將衣服遞給笙歌，“你的身體本來就弱。”

笙歌接過衣服抱在手裡，卻沒有穿上，低垂眼簾，睫毛漆黑濃密彷彿根根可數。十七歲的少年此時眼睛卻又比平時晶亮了許多，但是這樣看上去卻彷彿要哭出來似的。

“謝謝你，張媽。”笙歌抬頭微微一笑，“我只是想看雪而已。”周圍霧氣氤氳。

身旁身形有些臃腫的老婦人有些恍惚，之後定了定神，伸手將衣服展開披在少年的肩上後，轉身離開。待走了幾步她就回過了身，看著站在雪地之上的蒼白少年。張媽嘆了口氣……

——

她知道此時此刻笙歌，在想什麼，笙歌的想法一直很簡單，也容易看穿。每次都說是想看雪了，但是就只有她知道在笙歌眼裡的雪意味著什麼。從小沒有孃親的孩子就在下雪天裡失去了父親……

張媽咬了咬嘴唇，忍著從心裡深處奔湧而出的酸澀感，轉身回到了他們的家。

雖然張媽現在還是稱笙歌為少爺，但是這也只是多年的習慣而已，這個少爺其實真的是“有名無實”的。

在笙歌的父親還在世的時候，陸家的家境還算是穆林數一數二的大家族，但是自從那個女人走了之後，陸老爺就一直被病痛折磨了幾年直到去世。之後家族漸漸沒落，最後整個大宅院子裡，就只留下了笙歌和張媽。

張媽本來也想要走的，家丁們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老家，或者另尋落腳處。而張媽沒有子女，所以很清楚獨自一人時，落寂淒涼的感受，於是在她看到當年只有七歲的小笙歌在父親去世後，睜著悲涼又迷茫的眼睛默默看著身邊的這一切時，她就發誓這輩子都不會丟下他。

而今，當看到笙歌在雪地裡依然迷茫的眼神時，她動搖了。本以為自己可以代替親人照顧笙歌，可是畢竟不是真正的親人，有些事情就是真的是不可比的。

張媽握著手中精緻的白色玉佛，微微涼的觸感延展到手心上。張媽胸口一疼，一下子溼了眼睛。

是啊……也該讓笙歌知道了，我不可能照顧他一輩子。而那個女人以她現在的身份，就算要隱瞞一輩子和笙歌的母子關係，也一定會因為血緣而對笙歌有感情，照顧笙歌的。

想到這裡，張媽擦下了眼淚。

笙歌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副情景：張媽為她整理著包袱，隨後輕輕地將那淡藍色包袱放在床面上。

“張媽，你這是……”笙歌盯著她。

“去煌城吧，少爺。”張媽淡淡地說，“你的孃親在煌城，她沒有死。”笙歌睜大了眼睛。

“以前一直瞞著少爺真是對不起……”張媽定定神，“你的母親，也就是現在的林宣林貴妃，就在煌城，你去找她吧。”

“我不會留張媽一個人在這的，我不會去。就算我的娘真的還在世上，或者真的是什麼林宣，我也不管。現在你就是我的娘，我是絕對不會留下你一人的。”就算平時乖順的少年也會有小孩子脾性的。笙歌心裡有些微微的恐懼，是不是張媽不想要他了？

笙歌此時心裡很亂，他不知道他應該怎麼辦，但是至少有一點他是非常之清楚的。

——就是不會丟下張媽一人。

“你能保證自己沒有一絲半點想見她的心情？孩子，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決定，你要知道我是不會離開這的。我老了，時間不多了，但是你不同，你可以做完你所有想要做的事情……”張媽將那塊白色的玉佛放到笙歌的手心裡。

“請你千萬不要做讓自己以後會覺得後悔的事”

笙歌楞了片刻，而後紅了眼圈，模糊了雙眼。

——

依然是白雪皚皚，少年繫著淡藍色的行裝，眼睛裡有化不開的憂傷。在大街上行走的路人都不約而同地看著這個即將遠行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