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高文想起來,尤多希雅曾經說過,她的丈夫是皇帝的侍衛,而她丈夫的伯父是最最尊貴的御用衣櫥總管,當時高文還以為她在吹牛炫耀,“給皇帝管衣服的,能是什麼大官?”但現在他才知道自己錯了,這就是拜占庭古怪的官階體系,即榮譽和外在不一定和實權掛鉤,這點和古老的中國也有神似,說穿了:有誰當時能想到,書記、樞密使這類會是最大的實權官職?樞密使最早不也就是個低微得不行的秘書角色嗎?
回過神來,卻發覺尼克德米亞的眼神已經盯住自己了,“這位單單是個侍從嗎?”高文聽得出,這位大宦官的語調,還帶著帕弗拉哥尼亞地區的土腔,看來方言一輩子是如影隨形的。
“是的,我是護衛隱修士彼得,保護聖彼得教宗給陛下的密信的。”高文並不慌張,搶在尤多希雅前,回答說。
“很好,你身上有難以控制住的氣息,也有足以控制局面的氣息,和群氓完全不同。如何,閹割掉自己,然後和我一起侍奉於宮廷當中,將來我覺得衣櫥總管可以由你來接手,我物色接班的人已經很久了,但大抵沒有滿意的。”
“多謝您的好意。”高文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隨後,大宦官很平易近人地將他們引到了前面的“河之廳堂”,其實這個別宮的全名,是來自於多瑙河的,皇帝在接待法蘭克世界的使節時,就會在這個宮殿當中,風格也是法蘭克化的,宮殿內的臺階粗獷而高低不平,座椅和陳設也是隨性而為,柱子上懸掛著各色的絲綢掛簾,迎風擺動著。
在宮殿的入口處,兩位內宮衛隊計程車兵,將高文和守捉官給攔下了,“與會談無關的侍從,必須帶著武器,恭候在殿門之外。”
於是高文聳聳肩膀,無聊而無趣地站在了柱子前,看著滿眼皆是的宮殿、修道院和翠綠的山脈樹林,他看看守捉官,對方就抱著盾牌坐在了臺階上,好像之間也沒什麼共同話題,便只能平心靜氣地準備等著彼得的出來。
但其實,走入宮殿內的彼得與伊朵魯斯,也沒在第一時間內見到陛下,反倒是帶著華美法冠披著黑色法袍的大牧首馬斯達斯提前來了一步,坐在了殿內的座位之上,這位大牧首的面貌沒有別的特徵,就一個字,“犟”,那種修道之人特有的固執,在他身上的每根骨頭上都散發出來。
也難怪,馬斯達斯就任大牧首已達十年之久了,他的作風硬朗是有目共睹的,當年阿萊克修斯皇帝在登上皇位後,企圖廢棄自己的結髮妻子艾琳,全皇廷的大小官員都對此事不敢言語,只有個馬斯達斯大牧首執拗地對抗著皇帝的權勢,嚴禁他休棄沒有任何過錯的艾琳,並膽敢在新年之日,以一己之力站在聖智大教堂的門前,攔住了皇帝、皇太后的車馬儀仗隊伍,拒絕皇帝前來參禮,並當著萬千君士坦丁堡市民的面,怒斥了至高無上的阿萊克修斯,叫他應該做的,不是參禮,而是向天主和妻子乞求原諒自己的罪行。
最後,皇帝讓步了,艾琳皇后的地位始終穩若磐石,直到今日,為皇帝生下了數位子女,但阿萊克修斯始終沒敢再提關於休妻的半個字眼,只要馬斯達斯還活著。
“伊朵魯斯。”大牧首見到了兩位,就這麼說了一下。
隨後就是長久的沉默。
“坐,等待陛下的到來,他正會見一名緊要的密使。”大牧首的第二句話。
彼得和伊朵魯斯不由自主地坐在了遠離他的兩個座位上。
第29章 輕箭
“請原諒,陛下原本是要儘早接待你們的,但是那個密使是臨時到來的,並且帶來了對帝國至關緊要的訊息,是從東方來的,所以陛下也只能暫時先款待他了。”善解人意的小鳥尼克德米亞,站在兩位的身邊,盡心解釋說。
河之廳堂大約兩個古裡遠的一處山口,是皇家的獵苑所在地,而此刻的春季正在萬物滋長的季節,按理說是不適合打獵的,更多的是需要搜獵,即獵取那些尚未懷孕的野獸。
在幾棵大樹下,一位年輕的侍衛打扮的武士,正靜靜地躺在被風吹拂的草叢當中,閉著眼睛,手邊繫著新月派風格的酒壺,就那樣一動不動著,幾隻麋鹿從他的身旁跳躍過去,這男子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那邊的山坡上,一個氣惱地握著彎掉馬鞭的,穿著狩衣,帶著紫色冠冕的中年男子,正在其上,俯視到了這一切,幾名其餘的侍衛跪在他的馬前,還有位穿著波斯騎衣的貴族,肩膀上停著一隻神氣的鷹,笑著搖著頭,也騎在馬背上,立在他的身後。
幾隻瘦長的獵犬,低著腦袋嗚嗚叫著,繞在那中年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