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點點頭,別人向他微笑他就微笑。他在賣雪花被單的攤點以理查德·彼得森的名字買了一張幸運券:在這裡仍以哈普的名字出現不一定好。他挑了本《婦女也有財產權》的小冊子,告訴貨攤上的女同性戀者他要把這本書送給姐姐珍妮。女同性戀者笑著祝他玩得愉快。他什麼都過去看看,只是為了找到一個目標:羅絲。他還沒有看見她,但是沒關係,這一天才剛開始。他幾乎完全肯定她會來這兒用午餐。只要能看見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切!沒錯,他在遊樂場入口處出了點小亂子,但那已經過去了,他不會再出亂子了,絕對不會。
“輪椅真棒,朋友。”一個身穿豹子皮短上衣的年輕女人興致勃勃地說。她手裡牽著一個小男孩,男孩的另一隻手裡拿著櫻桃冰激凌,正在努力把臉上抹得花花綠綠。“這輪椅真酷。”
她向諾曼伸出一隻手。諾曼暗自猜想假如他從這隻手上咬掉兩根手指頭,而不是如她所願卑微地遞上自己的手的話,她臉上那副“瞧我專門停下腳步與殘障人士談話”的自鳴得意的笑容會不會馬上消失?她伸出的是左手,不出諾曼所料,手上沒有結婚戒指,雖然身旁那個臉上塗滿櫻桃冰激凌的男孩長得很像她。
你這婊子,他想。你和這該死的鳥世界全都見他媽的鬼。
他微笑著,輕輕拍著她伸出來的手說:“你是世上最好的人,姑娘。”
“你在這兒有朋友嗎?”她問。
“有,你就是。”他馬上回答。
她笑了,顯得很高興。“謝謝,但是你知道我的意思。”
“沒有,我不過隨便看看。要是礙事的話,或者這是個私人聚會的話,我可以很快離開。”
“啊,不!不!”不出諾曼所料,她被這念頭嚇住了,“請你待在這兒,別走開,就待在這裡,享受快樂吧。我能給你拿點吃的嗎?我很樂意,棉花糖?熱狗?”
“不,謝謝。”諾曼說,“騎摩托車出了點事故——這就是我坐上輪椅的原因。”那個雜種同情地點了點頭。如果我願意,馬上就能讓她失聲痛哭起來。“從那時候起我的胃口就不太好,”他咧嘴笑笑,“但感謝上帝,我還能享受生活。”
她笑了:“太好了!祝你玩得快樂!”
他點點頭:“也祝你們玩得快樂,孩子!”
“當然。”臉頰上抹滿櫻桃冰激凌泡沫的男孩用帶有敵意的眼睛盯著他,不動聲色地回答。諾曼心底泛起一陣恐慌,他覺得這孩子已看透他的內心,看到了隱藏在哈普·彼得森的光頭和拉鍊夾克後面的諾曼。他告訴自己這只是幻覺——畢竟他是一名在敵人營壘中的冒名頂替者,在這種情況下出現幻覺是很正常的。但不管怎樣,他還是搖著輪椅迅速上路了。
他本來以為只要離開男孩那雙充滿敵意的眼睛感覺就會好一些,可是並非如此。他的樂觀信念越來越被擔心和恐懼所替代。午餐時間馬上就要到了,大約在一刻鐘內人們都會坐定下來,可是仍然不見她的蹤影。有些婦女還在乘船、玩卡丁車……羅絲有可能在她們中間,但他覺得可能性不大,羅絲不是那種激情狂放的女人。
“是的,她從來不是……但說不定她已經改變了。”他心裡有個聲音在悄悄說。這聲音還想說點別的什麼,諾曼狂暴地制止住了。他不想聽,雖然他清楚地知道羅絲的確有什麼地方發生了變化,否則所有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她現在還會待在家裡,每星期三乖乖地給他熨燙服裝。一想到羅絲會變到敢於拿走他的信用卡離家出走,他就感到怒火中燒,忍無可忍,好像胸口壓了塊大石頭似地喘不上氣來。
保持冷靜,他告誡自己。把這事看成你已經幹了無數次的那種工作,就當成你正在完成一樁普通的監視任務。忘掉你要找的人是羅絲。只要能這樣考慮問題,便會一切順利的。
他努力嘗試這麼想,情況果然好多了。哈普·彼得森已經成了今天的聚會中水乳交融的一分子。兩個穿體恤的女同性戀者向他展示她們的武器,一個醜陋的下肢靜脈曲張的白髮老太太給他拿了瓶乳酸菌汽水,因為他“看上去在輪椅裡既熱又不舒服”。哈普衷心感謝了她,說他的確有點兒熱。其實你並不熱,他想。然而汽水很爽口,他咕嘟咕嘟幾口便灌了進去。
任何伎倆都不能在一個地方用得太久。他從野餐區搖向小球場。兩個笨拙的男人跟兩個同樣笨拙的女人在進行雙打,看他們的勁頭像是要打到太陽下山方才罷休。他經過廚師們的帳篷,第一批漢堡包已經從烤架上拿下來,土豆沙拉正在用盆端上桌去。最後他走向遊樂場和卡丁車區,低頭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