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醬汁的氣味。
“抱歉,我剛才有點昏昏然了。”他說。
“是呀,誰又不是呢?”費德說。它空洞的眼孔好像在表達著同情和理解。“畢竟這是個女妖把男人變成豬狗的地方。”面具在諾曼手腕上旋轉,用它空洞的眼孔掃視著周圍。“是的,正是這個地方。”
“你在說什麼?”
“我什麼也沒說。請別介意。”
“我不知道該怎麼走。”諾曼說著,也掃視著周圍。“我必須儘快找到,可是上帝,這兒這麼大!看上去至少有二十多個房間。”
公牛的犄角朝廚房對面的一扇門點了點。“試試那一間。”
“哦,那可能只是一間餐具室。”
“我可不這麼想,諾曼。我想她們不會把私人用房的牌子掛在餐具室的門上,你覺得呢?”
是有點道理。他穿過大廳,把面具塞進兜裡,同時注意到,在洗滌槽旁的擱架上放著一隻煮義大利麵條用的濾鍋,正在那裡晾乾水分。他敲敲門,沒有回答,又試著轉了轉把手,很容易便開啟了,他把手伸進裡面,在門的右側摸到了一個開關,啪地一聲開啟了大燈。
吸頂燈照亮了一隻巨大的書桌,桌上堆滿了各種雜物,其中最上面有一隻金色鏡框,寫著“安娜·史蒂文森”和“上帝保佑這個傻瓜”的警句。牆上掛著一幅鑲鏡框的合影照片,上面的兩個女人諾曼都認識。其中一個是已經死去的偉大的蘇珊·蒂,另一個白髮女人看上去像是安娜。她倆用胳膊摟著對方,相視而笑,就像一對真正的女同性戀者。
房間另一頭排列著檔案櫃,諾曼走過去,彎下一條腿,開始檢視標有“D—E”字母的抽屜,但他很快停了下來。羅西不再使用“丹尼爾斯”這個姓了,他記不起來這是費迪南德還是他自己的直覺告訴他的,但可以肯定,她已經重新開始使用婚前姓名了。
“你到死都是羅絲·丹尼爾斯。”他說著,走到標有字母“M”的抽屜前,猛拉了一下。沒用,它上了鎖。
這是個問題,但不算太難。他得去廚房找件工具把它撬開。他轉身打算走出房間時,忽然看見桌角上有一隻柳條籃,便停住了腳步。籃子的提手上插著一張卡片,上面印著古老的花體字“小小的信兒去吧”,籃子裡放著一堆像是要寄出的郵件,在一張有線電視節目的賬單底下,他看見兩行露出一半的字跡:
——蘭登
——藤街
——蘭登?
該不是麥克蘭登吧?
他眼中露出瘋狂和貪婪的神情,一把將信抓了出來。籃子翻倒了,信件全部散落在地板上。
沒錯,是麥克蘭登,以上帝的名義,正是羅西·麥克蘭登!恰恰就在這名字底下,清晰而規範地列印著諾曼為了找到它而搜遍了整個世界、甚至下了一趟地獄的那個地址:春藤街897號。
在一堆檔案中露出一把裁紙用的長把不鏽鋼刀。諾曼一把抓起來,迅速開啟了信封,然後幾乎想也沒想就把刀插進了後褲兜中,同時掏出面具,套在了手上。信裡只有一頁紙,信紙的頂部用大字印著“安娜·史蒂文森”和稍微小一些字型的“姐妹之家”。
諾曼飛快地掃了一眼這個私人印章,將面具舉到信紙上方,讓費迪南德為他讀這封信。安娜·史蒂文森的字型大方得體,甚至顯得有些傲慢。諾曼汗溼的手指顫抖著,在費迪南德的腦袋裡面儘量握緊,舉著它一行一行送了下去。橡膠面具在讀信的時候,不斷地顫抖、畏縮甚至斜眼。
親愛的羅西:
我只是想給你的新“窩”送一張字條,我知道這最初幾封信有多麼重要!這些信是為了告訴你,你來到姐妹之家,我們能給你幫上一點兒忙,我感到由衷的高興!我還想說,我為你的新工作而高興——我覺得你住在春藤街的日子不會太久了。
每一個來到姐妹之家的婦女都使其他所有人的生命得到了新生——那些和她一起度過最初恢復期的人們,以及那些在她離開後到達的人們,因為每一個人都給後來者留下了她的經歷、她的力量和她的希望。羅西,我希望你能常來,不僅因為你的全面康復是一條漫長的路,你的一些情感問題(我想主要是憤怒)還沒有得到很好的處理,還因為你有責任把在這裡學到的東西傳遞下去。我也許沒有必要跟你說這些。但是——
雖然是一聲輕輕的咔噠聲,在靜寂中卻顯得很響。接著是另一種聲音:畢撲——畢撲——畢撲——畢撲。
是報警器。
諾曼有伴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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