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宗一見女兒如此慘絕人寰,不由大叫一聲,熱淚滾淌,撲倒在地,此雖有折皇家威尊,卻也是人之常情,在場者只顧毛骨悚然,也沒怎麼注意到。張良娣見此,一邊捂住鼻子抑住嘔吐,一邊叫道:“這千刀萬剮的瘋子,御林軍!立即斬決!”她雖平素心辣手毒,卻看不得眼前的殘酷。
近百御林軍齊齊鋌矛而擊,那畢銳身形雖長瘦,卻閃避得極為糙拙,眼見那數根長戈便要貫體而過,卻見畢銳雙手向前呈掌狀一送,卓酒寒與邊城雪皆不由冷笑一聲,見他毫無內功卻還敢凌空虛發掌力,哪料那掌心赤如硃砂,隱隱放出一股異氣,那些距他最近的兵卒一聲未吭,便已倒地,身後之人一陣駭怕,紛紛向後退卻。
羨仙遙大叫道:“臨陣脫逃者殺無赦!”他一掠而過,將退走的七八名兵卒齊齊震飛,接著一指畢銳,吼道:“老夫前來會會你的毒功!”
邊城雪冷笑道:“天下最無恥的人與天下最虛偽二人,要決鬥了。”
卓酒寒看在眼裡,悠然道:“他被赤沙龍晰咬了一口,體內產生異變,已然練就了一身可與‘碧蟬斷骨指’、‘化蠱紅’並世而稱的毒功。”
卻聽一聲大喝:“大家都住手!”眾英豪齊齊望來,竟是水一方,更奇的是他並非站著,而是騎在一人身上,那人只著一整塊灰色破毛布,似是以獸皮製成,披頭散髮,面目猙獰,雙眼邪出的瑩碧之芒與那日雷喆在孤島上一般,口中所露之齒竟是尖銳如劍。他是景教中人,自幼在林中為豹撫養,專以生肉為食,後被冷月發現,便收他為徒,經過數年教化,已能聽懂簡單的命令,初步有人的思想了。那日震南山莊雷雨之夜,便是這豹奴將尚啟雯救走的。水一方早對它熟悉,它對水一方肯相助放走尚啟雯心存感念,便馱他來此,翻樹越枝,否則他要走到大慈恩寺,還須一個時辰。
水一方跳下豹奴之背,親切而又傷感地道:“畢銳,我的兄弟。”
畢銳一陣劇顫,目光中妒火大熾,轉向他尖嘶叫道:“是你!水一方你這王八蛋,狗孃養的偽君子!憑什麼你身邊有那麼多漂亮姑娘圍著,她們這般淫賤自甘墮落,你算什麼東西?你哪點兒比我強?只長了一張能說會道的豬油嘴,你這好色之徒!還假惺惺地叫我兄弟!我此些日子一直便在長安,我並不想姦殺那些女子……”他的聲音緩而轉為柔和,與那張臉孔大相枘鑿:“我只是到她房內求婚……不論她是誰,只要她長得漂亮,又肯聽我話,我會對她比對爹孃好上千萬倍!我會將整個世界的金山銀山搬來給她,只要她願意,願聽我講我悽慘的一生,願做我的妻子!我會把所有的愛奉獻給她……”他的聲調開始陰沉起來:“可她們都怕我!都勉強在聽,生恐我對她們無禮……我一生的悽慘往事,我的可憐身世,足以感動天地,可竟卻感動不了她們!這群婊子……她們認為我長的醜,可長得醜是我的錯嗎?我爹是個淫賊,天下第一淫賊,可我理解他,他正是因為生得醜陋才找不到女人,連我娘也是他搶來的,否則這世上還有我麼?哪像那卓絕同樣是個大淫賊,卻只因生得白淨而吸引了那麼多美麗少女,他倒敢大義凜然地口口聲聲說我爹是淫賊,還殺了我爹!”
卓酒寒聽他辱及父親,原是震怒,但前些日子見過海無痕,只覺與畢銳極相似。但畢銳更過之甚。在場所有人,包括肅宗在內,都被畢銳瘋瘋癲癲的語無倫次嚇得目瞠舌擠,實在難以想象這世上居然還有這般人,無恥之極,瘋狂之極,自私之極,且又醜陋之極,他周身上下無論多博大的人也找尋不出半點人的優點。
畢銳繼續狂叫道:“哼,不愛我!我又哭又鬧又哀求,吮癰舐痔,再鐵石心腸的人也不會無動於衷,可這是個什麼世道,她們仍舊不答應……所以我奸我殺!我又奸又殺,先奸後殺!讓你們不愛我,讓你們不愛我!這世上凡是漂亮美貌的女子,只要不愛我,全部都是賤貨騷婢,統統都該死!……我姦殺了這麼多女人,滿以為會像我爹當年那樣名滿天下,或是更早的獨孤鴻傲那般震鑠武林。可是!可是你們這群人渣,你們卻偏偏辦了什麼天下英雄大會,搶盡我的風頭!現在誰也不理我了!我要出名!看誰敢瞧不起我?看誰敢瞧不起我?”
水一方不由一陣噁心,道:“你當日不是說自己淡泊名利麼?”
畢銳狂叫道:“誰像你這般無恥?世上每個人都熱衷名利,又有誰似你這般直接說出來?”
水一方嘆道:“二弟,即使你做了這麼多錯事,犯下如此滔天的罪業,我幫是幫不了你了,但哪怕你被正法後,我仍永遠記住你是我的兄弟。”
畢銳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