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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不過在飯桌上,同盟解體了。鳥老闆說了三五句使人不大注意的話。每一個人都搜尋枯腸去發現新的例子,然而卻什麼也找不著,這時候,伯爵夫人也許忽然感到一陣泛泛的需要想對天主教尊敬一番,於是對那個年齡較大的嬤嬤問起聖徒們生活中的偉大事蹟。誰知有好多個聖徒做過的事,在我們看來都可以算是犯了重罪的行為;不過只要那都是為了上帝的光榮或者為了人類的幸福,天主教會並不處罰而都赦免了這類的罪惡。這是一種很有力的論據,伯爵夫人來利用它了。這樣一來,年老的嬤嬤對陰謀帶了一種巨大的支援,那或者由於一種默契,一種任何披著道袍的人最拿手的暗獻殷勤,或者簡單地由於一種湊巧的聰明的效力,一種可以受人利用的愚昧行為的效力。以前,人都以為她是膽怯的,現在,她顯出她是膽大的、愛說話的、激烈的。這一個真沒有被決疑論的暗中摸索搞糊塗,她的主義像鐵一般堅硬,她的信仰心從不遲疑,她的良心毫沒有顧慮。她認為亞伯拉罕的犧牲很簡單,因為她本人若是接著了來自上蒼的命令,可以立刻去殺父母,並且在她的見解裡,只要居心可嘉,絕沒有什麼是可以使得主不快樂的。伯爵夫人利用她這來自望外的同謀者的神權,如同根據這種道德公理做了一個註腳似的向她說道:“結局是判斷方法的標準哪。”

隨後她問嬤嬤了:

“嬤嬤,那麼您認定上帝容許一切方法,而在動機純潔的時候上帝是原諒行為的?”

“誰能夠懷疑這一層,夫人?一個在自己認為可以譴責的行為,每每由於使它感受的思想而變成值得稱讚的。”

她倆這樣繼續談下去,討論上帝的種種意志,預料他的種種決策,替他和好些真的不大和他有關的事拉上了關係。這一切議論都是含蓄的,巧妙的,慎重的,不過這個戴著尖角風帽的聖女的每一句話,都使那個出賣風情的女人的憤怒抵抗力受到了損傷。隨後,談話略略轉換了方向,手挽念珠的女人談到她會里的那些修道院,談到她的院長,談到她本人又談到她那矯小的同伴汕尼塞傅爾嬤嬤。有人從哈佛爾找她們去看護各醫院裡的好幾百個出天花計程車兵。她描繪那些可憐的人,詳細說明他們的病狀。而這時候她們在路上偏偏被這個普魯士人的壞脾氣扣住不教走,所以有許多可能由她們救出來的法國士兵都難免死亡!看護軍人原是她本人的專門技術,她曾經到過克里米亞,到過義大利,到過奧地利,說起自己在那些地方的戰場經歷,她陡然一下表白自己是個聽熟了銅鼓和喇叭的女修道士,這類的修道士都像是為了追蹤戰場,為了在戰役的漩渦當中收容傷員而生到世上的,若是說到用一句話去控制那些不守紀律的老兵,她們的效力比一個官長的來得大,這真是一個軍隊中的嬤嬤,她那張滿是小窟窿的破了相的臉兒似乎是戰爭種種破壞力的一幅小影。

沒有一個人接在她後面說一句話了,效力像是好極了的。飯一吃完,人都很快地就到樓上的臥房去了,第五天早上直到頗晚的時候才下來。

午飯是吃得安靜的。對於上一天播下的種子,人都留著時間讓它發芽和結實。

伯爵夫人提議在午後去散步,於是伯爵按照商量好了的一樣挽著羊脂球的胳膊,並且和她都落在其餘那些人的後面走。

他對她說話的音調是親切的,有長輩意味的,略略帶點輕蔑的,正是愛擺架子的人對“姑娘們”說話所用的,他叫她做“我的好孩子”,用自己的社會地位低頭和她談判,用自己的不可爭的名望和她談判,他立刻透入了問題的中心:“所以,這樣一種獻殷勤的事情原是您在生活當中常常遇見的,而您現在不願接受,反而寧願讓我們留在這兒,難道想教我們也像您自己一樣,來冒犯一切可以跟著普魯士人的潰敗而起的暴烈行動?”

羊脂球一個字也不回答。

他用雍容的氣概,用理論上的推敲,用情感去爭取她的信心。他知道保持“伯爵先生”的身分,一面在必要的時候卻顯出自己是討歡心的,會頌揚的,總而言之和藹可親的。他熱烈地稱讚她可以替他們去盡的力,表示他們對她的感戴,隨後他突然快快活活用“你”字稱呼對她說話:“你知道,我的親愛的,那個普魯士人將來可以誇口說自己嘗著了一個漂亮姑娘,在他的國家裡那真是不大找得著的。”

羊脂球沒有回答,並且趕到了頭裡和大家一塊兒走。

一回到旅館,她就上樓到自己的臥房裡去再也不出來。大家的記掛達於極點了。她將要怎麼做?倘若她要抵抗,多麼糟糕!

晚飯的鈴子響了,大家空自等著她,後來伏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