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平的“天璇”是陣法一大弱點,心想此陣少了一環,實不足畏,當下使開蛇杖堅守要害,遊目四顧,觀看周圍情勢。郭靖與黃藥師貼身肉搏。黃蓉揮動竹棒,將柯鎮惡擋在距兩人丈餘之外,連叫:“且慢動手,聽我說幾句話。”但郭靖充耳不聞,一掌接著一掌的拍出,狠命撲擊。黃蓉見父親初時尚手下容情,但給郭靖纏得急了,臉上怒色漸增,出手愈重,眼見局勢危急,只要他兩人之中任誰稍有疏神,定有人遭致傷亡,一抬頭見洪七公在煙雨樓頭憑欄觀戰,忙叫:“師父,師父,你快來分說明白。”
洪七公也早瞧出情形不妙,苦於武功全失,無力排難解紛,正自焦急,聽得黃蓉叫喚,心想:“只要黃老邪對我有幾分故人之情,此事尚有可為。”雙手在欄干上一按,從半空輕飄飄的落下地來,叫道:“大家住手,老叫化有話說。”九指神丐在江湖上何等威名,眾人見他忽然現身,個個心中一凜,不由自主的住手罷鬥。
歐陽鋒第一個暗暗叫苦,心道:“怎麼老叫化的武功回來了?”他不知洪七公聽郭靖口述九陰真經中梵文書寫的神功之後,這幾日來照法而行,自通奇經八脈。洪七公武功原已精絕,既得聞上乘內功訣竅,如法修為,自是效驗如神,短短數日之中,已將八脈打通一脈,輕身功夫已回覆了三四成。若論拳勁掌力、搏擊廝鬥,仍還不如一個全然不會武功的壯漢,但縱躍起伏,身法輕靈,即以歐陽鋒如此眼力,亦瞧不出他徒具虛勢,全無實勁。洪七公見眾人對自己居然仍是如此敬畏,尋思:“老叫化若不裝腔作勢一番,難解今日危局,可是該當說些甚麼話,方能讓全真諸道俯首聽命、叫老毒物知難而退?”一時無計,且仰天打個哈哈再說,猛抬頭,卻見明月初升,圓盤似的冰輪上緣隱隱缺了一邊,心念忽動,說道:“眼前個個是武林高手,不意行事混帳無賴,說話如同放屁。”
眾人一怔,知他向來狂言無忌,也不以為忤,但既如此見責,想來必有緣故。馬鈺行了一禮,說道:“請前輩賜教。”洪七公怒道:“老叫化早聽人說,今年八月中秋,煙雨樓畔有人打架,老叫化最怕耳根子不清淨,但想時候還早,儘可在這兒安安穩穩睡個懶覺,哪知道今兒一早便聽得砰砰嘭嘭的吵個不休。又是擺馬桶陣、便壺陣啦,又是漢子打婆娘、女婿打丈人啦,殺豬屠狗一般,鬧得老叫化睡不得個太平覺。你們抬頭瞧瞧月亮,今兒是甚麼日子?”
………【洗雪沉冤】………
眾人聽了他這幾句話,斗然間都想起今天還是八月十四,比武之約尚在明日,何況彭連虎、沙通天等正主兒未到,眼下動手,確是有點兒於理不合。丘處機道:“老前輩教訓得是。我們今日原是不該在此騷擾。”他轉頭向歐陽鋒道:“歐陽鋒,咱們換個地方去拚個死活。”歐陽鋒笑道:“妙極,妙極,該當奉陪。”洪七公把臉一沉,說道:“王重陽一歸天,全真教的一群雜毛鬧了個烏七八糟。我跟你們說個好的,五個男道士加個女道姑,再湊上個武功低微的小道士,滿不是老毒物對手。王重陽沒留下甚麼好處給我,全真教的雜毛死光了也不放在老叫化心上,可是我倒要問一聲:你們訂下了比武約會,明兒怎生踐約啊?七個死道士跟人家打甚麼?”
這番話明裡是嘲諷全真諸子,暗中卻是好意點醒,與歐陽鋒動上了手實是有死無生。他全真派七道鬥不過黃藥師,自也不是歐陽鋒的對手。六子久歷江湖,怎不明他話中含意,只是大仇當前,焉能退縮?洪七公眼角一橫,見郭靖向黃藥師瞪目怒視,黃蓉泫然欲淚,心知其中糾葛甚多,尋思:“待老頑童到來,憑他這身功夫,當可藝壓全場,那時老叫化自有話說。”於是喝道:“老叫化要睡覺,誰再動手動腳,就是跟我過不去。到明晚任你們鬧個天翻地覆,老叫化誰也不幫。馬鈺,你這夥雜毛都給我坐下來練練功夫,內力強得一分是一分,臨時抱佛腳,也勝於不抱。靖兒、蓉兒,來跟我捶腿。”
歐陽鋒對他心存忌憚,暗想他若與全真諸子聯手,實是難以抵敵,當即說道:“老叫化,藥兄與我哥兒倆跟全真教結上了樑子。九指神丐言出如山,今日給你面子,明兒你可得誰也不幫。”洪七公暗暗好笑:“現在你伸個小指頭兒也推倒了我,居然怕我出手。”於是大聲說道:“老叫化放個屁也比你說話香些,不幫就不幫,你準能勝麼?”說著仰天臥倒,把酒葫蘆枕在腦後,叫道:“兩個孩兒,快捶腳!”
這時他啃著的羊腿已只剩下一根骨頭,可是還在戀戀不捨的又咬又舔,似乎其味無窮,望著天邊重重疊疊的雲層,說道:“這雲好不古怪,只怕要變天呢!”又見湖面上水氣瀰漫,用力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