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方,初十。”
他一開口,白少情雖還在飛奔,卻還是低頭,惡狠狠瞪了他一眼。
西北方,初十。
初十,正是那銀河飛瀑的日子。
現在趕去,來得及?
橫天逆日功被稱為天下第一奇功,是很有根據的。
在練橫天逆日功之前,白少情從沒想過自己在短短兩年後能擁有這般高強的武功,雖比不過封龍,但武林中已鮮有對手。
就象下山時碰到巡山的少林僧侶,他隨意一指點去,對方還未看清楚他的臉,已應風而倒。
春陽派弟子在大路上策馬賓士與他擦肩而過時,他只用腳尖踢了踢地上的幾塊石子,那幾名據說是春陽掌門得意門生的春陽派弟子就一起“哎呀”一聲,被封住了穴道從馬上掉下來。
白少情當然不會為了炫耀武功而去對付春陽派弟子,他只是為了他們騎的馬。白少情喜歡全黑的馬,偏偏他們騎的馬中,有一匹神駿之極的馬匹,正是全身黑亮得討人喜歡。
封龍身子很沉,白少情從沒想過封龍會這麼沉,當然,他也從來沒有抱著一個大男人拼命奔跑的先例。只是他必須拼命跑,誰也不想抱著一個武林中最該死的人到處現眼。即使封龍現在臉上已經被他套了一個人皮面具,但只要盯著他的臉看久一點,熟悉封龍的人還是會認出他是封龍。
白少情就這樣拼命趕路。
搶來的馬很快受不了這樣的摧殘而跑不動,他只好下馬,繼續抱著封龍趕路。
趕路中,他偶爾會低頭,惡狠狠地瞪著封龍,彷彿到了目的地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將他開膛剖腹。整整兩天,他連一滴水也沒有給身受重傷的封龍喝。
可封龍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起碼他一直閉著嘴,沒有表示任何意見。
白少情並沒有找到原因解釋自己為什麼要發瘋似的帶著封龍趕路。他騰不出一點想這個的時間,他只是發瘋似的運著真氣,讓兩旁的景物飛快從耳邊掠過。
他知道,每當和封龍在一起時,只有不斷髮瘋似的做某件事情才能痛快一點。
若停下來想,哪怕只是想一點點,都會使人痛苦無比。
幸好,封龍一直很識相地閉著嘴。
但在初九的晚上,離初十隻有一天的晚上,封龍終於不識相了。
他的嘴唇已經因為乾渴而裂開幾道綻出血絲的口子,他的聲音沙啞,所以,他說得很緩慢:“我一生自負,從不求人。”封龍躺在白少情懷中,低聲道:“今天,我求你一件事。”
白少情還在急奔,他渾身的肌肉都在叫囂著疲倦,他的真氣好幾次運轉不上來,幾乎摔倒,他的鼻子呼呼喘著粗氣,可他還在急奔。彷彿除了急奔外,再找不到別的事。
風聲呼呼往耳朵裡竄,這時候,他聽到封龍低沉的聲音。
“少情,停下來。”
白少情仍在運功疾馳。
“少情,今天已經初九,你趕不及了。”
白少情頭也不低,伸指一點,封龍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風聲呼嘯依舊,腳步未停。
封龍比夜色還濃的沉沉凝視,停在白少情臉上。
他從不知道,在月光下,他飛翔的小蝙蝠兒竟這般美。
白少情到達玉指峰時,天色已經微灰。
濃濃的霧籠罩著山崖盡頭,晨曦未現。
瀑布轟隆。
他踏上峰頂,輕輕看一眼天色,帶著滿臉的失望,頹然倒下。
三天三夜的疾奔,真氣已經耗盡。
封龍隨著他一起倒下,在地上滾了兩圈,停在白少情頭側。
初十已過,銀河飛瀑已逝。
過了這麼多個時辰,封龍的啞穴已經自動解開。他躺在地上,輕聲道:“不妨,下月也可以再看。”
白少情沒有回應。
他聽不到,他已經累暈過去了。
蝙蝠 第四十五章
人生難免做夢。
夢有兩種,美夢,噩夢。
噩夢人人討厭,卻也不是誰都喜歡美夢,至少白少情不喜歡。
多美的夢中,他都會很清醒地明白,這不過是夢。
黃花飛葉,高崖絕壁,孤鳥掠過藍得發白的天空,嘩嘩水聲襯在他的夢中。
水聲外,還有歌聲,悠揚撫遠。
“絕代風流已盡,薄命不須重恨。”
有人抱膝而坐,似在眼前,實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