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千戶莫不是趕來援助涇州的吧?”林知縣見狀,心中冷笑,表面卻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語氣問道。
“啊,啊,正是!”龍千戶黑臉一紅,藉著舉杯喝酒的動作,尋思著說辭,咕咚兩聲,喝了杯中酒,說辭便也有了。
龍千戶雙手抱拳,朝南邊一拱手,道:“上峰安東中衛指揮使大人接到涇州急報,命我星夜馳援。龍某想到涇州城兵少將微,定不能久抗流賊攻擊,接到命令後點齊手下兵勇,動身來援。幸得天佑我大明,流賊被許大人率軍擊退。”
林知縣嘿嘿直笑,驚異地說道:“下官記得是昨天一早便派人向平涼府告急求援,千戶大人在今天才趕到涇州城外,平涼府到涇州小縣的路竟然這般難走麼?”
這話說來,眾人都聽說林知縣話裡的譏刺意味。龍千戶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沉著臉不說話。
許梁見狀,見那林知縣要再說下去,忙截住話頭道:“林大人說笑了。昨日我見流賊上天龍勢大,怕是早就埋伏了人手在半道上攔截平涼府的援兵。龍千戶來遲了定是被上天龍的埋兵攔住了,惡戰了一場。”說著又轉向龍千戶,擠眉弄眼地問道:“龍千戶,是也不是?”
“哦,啊。”龍千戶恍然點頭,正色道:“正是如此。本將在路上還與流賊打了兩仗,傷了不少衛所官兵。”
這便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方才在南城門外眾人看得分明,龍千戶手下帶來的五百衛所官兵,衣帽整齊,鞋面上塵土倒是沾了不少,那是長途行軍的痕跡,卻哪能看出半點與人打鬥的跡像?
許梁見林知縣表情頗為不屑,岔開話題,舉杯向飯桌對面的一名五十左右的長鬚鄉紳說道:“許某帶兵剿匪平亂,本是份內之事。倒叫幾位好生破費,實在愧不敢當,來,許某敬你一杯。”
那長鬚老者連道不敢,仰脖喝了。
許梁又問道:“今日能夠與諸位同坐一席,也算是緣份。未曾請教諸位名諱?”
林知縣聽得,想到在坐的幾位鄉紳都是涇州城裡有名望的人物,若是由他們自己介紹,豈不尷尬,於是起身,挨個指著諸位鄉紳向許梁,邢中山,黃子仁和龍峰等人介紹一番。
許梁又舉杯朝那老者笑道:“原來是梁老原外,嘿嘿,許某名中也帶個梁字,想來幾百年前咱倆說不定是一家人。來,來,再喝一杯。”原來那長鬚老者姓梁,名隱先,乃是世代居於涇州的望族。
梁隱先連道不敢,舉杯喝了。
林知縣見許梁似乎對這梁員外感興趣,便自飲了一杯,微笑著說道:“許大人有所不知,梁員外世居於此,據說祖上乃是東漢義成侯梁統。”
許梁等人都是大感意外。
梁隱先連連擺手道:“慚愧慚愧,鄉野老朽,庸碌一生,毫無建樹,實在愧對先人。義成侯的名諱,林大人莫要再提及。”
眾人皆笑。許梁見龍千戶被涇州眾人冷落在一旁,便朝邢黃二人示意。邢中山與黃子仁會意地舉杯向龍千戶敬酒。三五杯酒敬完,龍千戶的興致被提了上來,一掃方才的鬱悶表情,與許梁等三人在酒桌上稱兄道弟起來。
酒席散了,龍千戶大醉,被手下親兵扶了出去。林知縣又讓人奉上茶水,眾人閒聊一陣,許梁便長嘆一聲。
“許大人何事煩惱?”林知縣笑道。
“唉。”許梁又嘆了口氣,撇見梁隱先等人都眼看著自己,醞釀了下語氣表情,一臉難過地說道:“昨日一戰,雖然成功將流賊擊退,但我梁軍將士也是死傷頗重。許某想到率軍回城之後,面對三百多陣亡將士的家眷妻女,該當如何安撫?”
有鄉紳就笑道:“許大人說笑了,朝庭有明令,我大明將士作戰身亡,自當有朝庭發放撫卹銀兩。”
許梁聽了就更加難過了,唉聲嘆氣地說道:“老丈說的不錯,原本自當如此,奈何朝庭境況大不如前,別說陣亡將士的撫卹銀了,放眼整個陝西省內,能夠按時領餉的軍隊又有幾支?”
“啊,這當如何是好?”那鄉紳驚道。
林知縣一臉慚愧之色,朝許梁抱歉地說道:“許大人見諒,原本許大人領兵解救涇州危難,涇州自當有所回報。只是眼下涇州縣庫被流賊洗劫一空,除了這幾棟縣衙的屋子外,就再也拿不出像樣的東西了。慚愧啊慚愧。”
涇州縣衙被洗劫得一窮二白,這許梁自然是知道的。許梁擺手嘆氣,一臉愁苦相。
這時,梁隱先手撫長鬚,輕咳兩聲,緩緩說道:“許大人,林大人,容老夫說兩句。”
“梁員外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