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沒有一丁點和這種“無賴”纏鬥的經驗,兩個回合下來早已底氣不足,只能用反覆的“可是我們無冤無仇”做徒勞的抵抗。
“阮先生?素不相識?無冤無仇?”他把每個字都咬出重音,笑得更盛了。上掃的眼尾裡,帶著明顯的挑釁。
第六章
“林琅,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正餐的圓桌邊,梁澈見林琅神情緊張,一邊輕撫她的後背,一邊關切詢問。
“沒……我沒事。”她撐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低頭喝湯。
梁澈的手沒有放下來,反而摟緊她的肩膀,為她夾菜,“來,嚐嚐這個。”
“謝謝。”
不習慣在公眾場合與人親暱,林琅低了下肩膀,梁澈的手滑下來。他立時會意,笑著收回去。但他的關心讓她緩和了一些,沒有之前那麼害怕。她真是無奈,不是已經習慣孑然一身了麼,為什麼當有狀況發生,還是會不自覺地渴望並依賴“有人在身邊”。
不,關鍵是為什麼會有狀況發生。
這些年她每走一步都思慮再三,不惹事,不招搖,被人譏笑縮頭縮尾也不以為意,只求平安度日。
她恨不得化作漠漠市聲中的一抷黃塵。
低調至此,怎麼就惹上這個從天而降的阮默懷?
“林琅,你臉色很不好,沒事吧?”坐在梁澈身旁的元可湊過來低聲問。
“沒事沒事,不好意思,讓你們擔心了。”林琅抬眼看去的時候,視線越過元可的肩頭,徑直落在兩張桌子之外——阮默懷鐵青著一張臉也看過來。
反正我清者自清,什麼也做過。這麼一想,她釋然了,對於阮默懷只能用“神經病”解釋。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林琅停下筷子用紙巾擦嘴,注意到伴奏的鋼琴停下了。因為曾經拉過幾年小提琴,她對音樂很敏感。想起之前用來佐餐的那幾首曲子無不輕快優美,她暗暗讚歎這場釋出會的主辦方真是面面俱到。
忽然身後不知哪裡起了喧囂,林琅扭頭看去,幾乎所有人的腦袋統一轉向不遠處的舞臺。白色的三角鋼琴邊,阮默懷正和伴奏的鋼琴師小聲說些什麼。他手持小提琴和琴弓,大有獻奏一曲的架勢。
沒由來的,林琅腦子裡一根弦忽地繃緊了。
很快阮默懷接過一支話筒,說:“這是我向主辦方懇請再三才被批准增加的節目,他們怕我掃了大家吃飯的興致,所以我只有等你們都差不多吃好了才敢上來。”
臺下一陣鬨笑。
“好了好了,閒話不多說。這是改編自一首俄羅斯民歌的《當我遇見你》,感謝李小姐賞臉為我伴奏。”
說罷,宴會廳的掌聲響成一片。見他架好琴,大家都紛紛舉起手機拍照,不少人還在錄影。太稀奇了,從沒聽說阮默懷還會拉小提琴。畢竟在娛樂圈,他就像一陣無法捕捉的風,像一個深埋已久的秘密,沒人知道他哪一句是真話,下一次會出現在哪裡。
他從不懼怕缺乏曝光度,故而將自己藏得很好。每次抖露出一點什麼,於大眾都像是一場機會難覓的奇景。
於是在座的每個人都盯著舞臺上的阮默懷。
包括梁澈和元可,沒人察覺在聽見他拉出第一個音後雙手抖得不能自已的林琅。
她越是想要保持鎮定就越是控制不住,抓起面前的紅酒酒杯不慎灑出少許。趁人發現前,她一面不動聲色地用紙巾拭去,一面仰頭灌下。
***
琴聲細膩婉轉,令人動容。《當我遇見你》最初是大提琴獨奏,後來改編到小提琴上。這曲子看似簡單,6個降號的調性卻很不容易掌握,對琴弓的要求極高。
不是以技巧取勝的樂曲,需要提琴手豐沛的感情投入。
阮默懷閉上眼睛時而咬緊下頜,時而低頭蹙眉,整個人被裹挾到哀慼的旋律中,彷彿心臟正被看不見的刀子劃割。
林琅也用拳頭抵住了心口。
這首曲子是她和那個人的共同記憶。
還記得那時他在酒吧演奏打工,為了追求演出效果,他和彈鋼琴的女生眉目傳情,她在臺下看著氣得不行。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那個時候她是故意接近,對他沒有感情。
又或許,就是從那一刻起她有了感情,只是從未承認。
後來為了哄她,那個人答應以後再也不拉這首曲子,除非她在場,而且拉琴的時候要麼閉著眼,要麼只看她一個人。
越來越多的人不再滿足於聆聽,起身圍向舞臺。他們的心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