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撓撓頭:“那時候覺得你像鄰家小男孩。現在就很……威嚴。”他用手指輕輕摸了摸我的臉頰:“你看都曬黑了,好帥。”然後又摸摸我的手指:“手上起繭子啦。”
我攤開手心,任憑他撫摸,輕聲笑了笑:“少胡說了,我和以前一樣。”
眾人都在席間坐定,苦兒站起來給殷南梧敬酒,我也坐著遙遙端起酒杯。殷南梧連喝了三杯,興致似乎很好,挽起袖子給我們佈菜。小離依舊很孱弱,整個人陷在白色的狐裘裡,臉頰青白,雙手縮排衣袖,幾乎不動筷。安靜地依偎在殷南梧旁邊,只有在與殷南梧對視的時候,才會露出甜甜的笑意。
苦兒喝了幾杯酒之後,話就多了起來,在我耳邊嘀嘀咕咕:“要不是為了他,少爺才不穿那種女人的衣服。”
“殷南梧穿起來很好看啊。”我閒閒地搭話。
“當然了,憑我家少爺的容貌身材,就是不穿衣服也能迷倒幾條街的女人。”
我瞥了他一眼,看來是真的喝醉了。
苦兒將手搭在我肩膀上,聲音壓得更低:“他想嫁給少爺,想瘋了,所以才讓少爺穿紅色的衣服。不過少爺也真奇怪,那麼寵他,卻不肯娶他,就算是納妾也行啊,律法又沒有規定不能納男妾。”
我想,殷南梧即使再離經叛道,也得給殷昭留點臉面吧。當初為了小離已經鬧得父子反目,要是再娶他,殷昭肯定要氣死。
此時的殷南梧正端著白瓷小碗,給小離餵飯。小離微微張著嘴巴,含住勺子,抿了一小口,又偏過頭。卻又忽然半起身,將嘴巴湊到殷南梧的嘴邊。
“怎麼了?”殷南梧詫異地放下勺子。
“桂圓。”小離聲音細而輕:“一人吃一半。”
殷南梧有些不自在地躲了一下,在小離不屈不撓地堅持下,只好湊上去,啄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後離開。
小離這才展露出笑意,重新回到椅子裡,閉上眼睛很享受地咀嚼。
殷南梧一臉溫柔,下意識地擦了嘴角,目光斜斜地掠過我,臉上全無笑容,眼神十分冷靜。我淡淡地錯開他的目光,轉頭與苦兒說笑。
作者有話要說:
☆、指點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坐在臥室裡,從櫃子裡翻找針線和碎布。然後裁剪成手掌大小,縫製成一個明黃色的小香囊。我從懷裡把木盒掏出來。將裡面的頭髮裝進香囊裡。然後用繩子把香囊掛在脖子上。
這一系列動作做得毫無意義,但卻使我心裡感覺到片刻的安寧。我這段時間以來總是很難入睡。
聽到外面有門響的聲音,我走出去,見月光下殷南梧穿著白色的中衣,從廚房裡走出來,手裡端著一盆熱水。
他衝我點點頭,快步走進小離的房間。我重新關上房門。我從將床上的棉被捲起來,披在自己身上。然後坐在硬質紅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睡覺。
我已經嘗試了無數種睡覺的姿勢,還是沒有什麼效果。
剛閉上眼睛,外面傳來輕而禮貌的敲門聲,我已經猜到是誰了,所以並不起身,將臉貼在桌面上,懶懶地說:“進。”
殷南梧推開門,見我的樣子微微詫異了一下,隨即走過來,拎了一把梨花椅挪到我身邊,玩笑道:“我的床怎麼了,被你嫌棄到這種地步?”
我微微坐直了身體,兩隻手抓住被角,嘆氣道:“睡不著。”
“哦。”他聲音溫軟地說:“我可以給你講睡前故事。”
我眼角看到他白色的袖子上有一點血跡,於是開口詢問。
“他夜裡咳血。”殷南梧簡短地解釋,然後起身到裡屋換衣服,他這個人有點輕微的潔癖。
其實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來這裡。當我知道九重死掉的時候,心裡其實並沒有很強烈的悲痛,大概是因為之前已經有這個心理準備了。然而每天夜裡我卻總是難以剋制地去想他,想他生前的各種溫柔和美貌,以及死時的萬般屈辱和苦楚。
他那樣天仙似的人物,不該是這種命運。
“在想什麼?”殷南梧掀開珠簾走過來,低聲問道,仔細地看了我的臉之後,關切地問:“你哭了嗎?”
我隨便抹了一把臉,看向別處:“才沒有。”
“如果你有什麼話,不方便對其他人說,可以試著對我講。”
“我在想……”我用手託著下巴,望著模糊的窗紙:“我打算和殷昭開戰,不知道是輸是贏?”我轉過頭看著他笑:“南梧,你要不要聽聽,我打算怎麼處置你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