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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部分

煤渣是對自己最好的保護。

店裡的裁縫十分嫌棄他,瞧著他骯髒不堪,連尺寸也不想為他量,直接從櫃子裡找了兩身最大號的衣裳便宜賣給了他:“你這麼高的個子,足夠了。”

出了店鋪門,他在街邊買了一些糖果,許有明的兒子喜歡,許家待他不錯,他願意對他們好。他抱著衣服和糖果袋子敲響了許家的門。

許家沒有開門,倒是一旁的66號門先開了,江韶年看見從中走出一個身著灰色風衣戴著禮帽的男子,帽簷壓得很低,瞧不清楚臉面,想必對方也不願與旁人多有交涉。

他們擦肩而過,江韶年下意識的為對方讓了讓,那男子微微點了個頭,以示道謝。

這時,許家的門開了,許家兒子驚喜的叫道:“溫四!你來啦!”

江韶年再回頭時,那男子已經走出了巷口,消失不見了。他想,個頭倒是和韶矽差不多。

而江韶矽在街邊叫了一輛黃包車,若有所思,方才見著一個衣著破爛身體散發異味的男人,印象中個子挺高,哥哥的身高跟他也差不多吧。

江韶年來的次數多了,巷子裡的鄰居倒都認識了他,他一進巷口,便有小孩子笑著連名帶姓喚他溫四。許家兒子許小寶很是頑皮,趁父親出門買酒,母親在房裡做飯之際,拉著江韶年去翻隔壁66號的牆頭。

江韶年這樣一個高個子,長手長腳,墊三塊磚就能站著往裡看了,他把許小寶託上了牆頭,倆人當真偷窺別人的家。江韶年對姑母的家挺懷念,他也頗想再看一看這個院子,當他看見原本記憶中簡陋破敗的小院居然變得別緻起來,他心中說不出的彆扭,似乎年少時的記憶被一層塵土覆蓋了。

他望了望院內的老樹,記得夏天的時候,姑母一家總要在樹下面鋪一張席子乘涼,他的寶貝弟弟偎在他的身旁,和他一起在樹枝的縫隙中眼望天空,愜意極了。

院內的另一面牆,他再熟悉不過,年少無知,對情。欲的好奇和索求無度,半夜三更翻牆去約會寡婦。為此,他的寶貝弟弟板著一張小臉跟他冷戰。他忽然搖頭笑了笑,心道,那麼小,你這傻瓜就學會吃醋了。

那院子裡的一點一滴把他的回憶像火車過境一般迅速在大腦裡碾壓了一遍,他懷念,感慨,而痛苦,他頭腦一暈,險些後仰過去,扶牆站定,他從磚塊上跳了下來,這時,許小寶噌的一下跳進了他的懷中,而後穩穩落了地,拽著他就跑:“闊少爺剛才在房裡看見我了!快跑!要是他見我又翻他家牆頭,告訴了我媽,我是要捱打的!”

許小寶連推帶搡的把江韶年往自家院子裡推,哪知隔壁的門已經開了,他在許家門板後靜靜的聽著,那位宋先生聲音清澈而淡然溫和:“小寶,要吃糖麼。”

許小寶嚇得縮回腦袋,邊回應邊關上了自家大門:“不吃不吃!我媽說了,不讓拿你們家的東西!”

江韶年生命中最熟悉的聲音,就是來自於他的弟弟,方才那位宋先生簡簡單單一句話,使他呆立當場,待到他回過神來,猛然拉開大門,門外已經沒有人了。他瘋瘋癲癲的攀上了66號的牆頭,只見那扇雕花木門緩緩合嚴,宋先生暗淡的影子一閃而過。

江韶年心跳如鼓,他滑落了下來,靠在牆壁上微微喘息,心情許久不能平復,他甚至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翌日,江韶年送完了煤,早早守在五月巷的巷口,他昨日特意問過許家人,這位宋先生平日裡從不在家吃飯,早中晚三餐下館子,這會兒上宋先生就要出門吃晚飯了。

傍晚的風大,江韶矽裹著風衣,身形有些蕭瑟,近來巷子裡的孩子常常在喊一個名字,溫四。他從沒有認真的打量過這個人,只是有時出門會在鄰居家院子門口匆匆瞥上一眼,瘦高,結實,頭髮蓬亂,且骯髒。這就是江韶矽對溫四的印象。他對鄰居友好,卻不刻意結交,保持著距離,誰也不干涉誰的生活,他的生活對鄰居來講是一團謎,反之亦然。

抬手招來了一輛黃包車,他習以為常坐了上去,神情淡然的和車伕交談,對四周的環境熟視無睹。

江韶年躲在街口的柱子後面,渾身戰慄發抖,他甚至連拳頭都握不緊了,他的弟弟,他愛的那個人,還活著。

剪去糟亂的頭髮,理了一個清爽的平頭,洗去滿身的煤渣,換上乾淨的新衣服,江韶年把自己打扮得體面整潔,在許家眾人的愕然目光中,他做出了一個決定和舉動。

翻過五月巷66號的牆頭。

他走進煥然一新的屋子,房中的傢俱考究,姑母的屋子大約已經被江韶矽改為書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