紳士相同,是不屬於哪一個階級的;無業遊民的粗野無禮既不會使他感到難堪,王公貴人的繁文縟節也不會叫他感到拘束。但是尼柯爾斯太太卻出身於一個最近名聲漸著的階層,就是人們稱之為中下層(這個名稱叫得好!)的社會階層。她的父親是個警察,而且我敢說還非常精明能幹。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抓住船長不放,我不相信是因為愛情。我從來沒聽她開口講過話,也許同她丈夫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她的話很多。不管怎麼說,尼柯爾斯船長怕她怕得要死。有時候他同我坐在旅館的露臺上會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老婆正在外面馬路上走動,她從來不叫他,她好象根本不知道他在這裡,只是安詳自若地在街頭踱來踱去。這時候船長就渾身不安起來;他看了看錶,長嘆一口氣。
“唉,我該走了。”他說。
在這種時候,說笑話也好,喝威士忌也好,再也沒有什麼能把他留住了。要知道,尼柯爾斯船長本是個經十二級風暴也面不改色的人,只要有一把手槍,就是一打黑人上來,他也有膽量對付。有時尼柯爾斯太太也派他們的女兒,一個面色蒼白、總是耷拉著臉的七歲孩子,到旅館來。
“媽媽找你。”她帶著哭音地說。
“好,好,親愛的孩子。”尼柯爾斯船長說。
他馬上站起身來,陪同女兒走回家去。我想這是精神戰勝物質的一個極好的例證,所以我這段文章雖然寫得走了題,卻還是具有一些教訓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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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四十七
四十七
我試圖把尼柯爾斯船長給我講的一些有關思特里克蘭德的事連貫起來,下面我將盡量按照事情發生的先後次序記載。他們兩人是我同思特里克蘭德在巴黎最後會面的那年冬末認識的。思特里克蘭德和尼柯爾斯船長相遇以前的一段日子是怎麼過的,我一點也不清楚;但是他的生活肯定非常潦倒,因為尼柯爾斯船長第一次看到他是在夜宿店裡。當時馬賽正發生一場罷工,思特里克蘭德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顯然連勉強賴以餬口的一點錢也掙不到了。
夜宿店是一幢龐大的石頭建築物,窮人和流浪漢,凡是持有齊全的身份證明並能讓負責這一機構的修道士相信他本是幹活吃飯的人,都能在這裡寄宿一個星期。尼柯爾斯在等著寄宿舍開門的一群人裡面注意到思特里克蘭德,因為斯特里克蘭德身軀高大樣子又非常古怪,非常引人注目。這些人沒精打采地在門外等候著,有的來回踱步,有的懶洋洋地靠著牆,也有的坐在馬路牙子上,兩腳伸在水溝裡。最後,當所有的人們排著隊走進了辦公室,尼柯爾斯船長聽見檢查證件的修道士同思特里克蘭德談話用的是英語。但是他並沒有機會同思特里克蘭德說話,因為人們剛一走進公共休息室,馬上就走來一位捧著一本大《聖經》的傳教士,登上屋子一頭的講臺,布起道來;作為住宿的代價,這些可憐的流浪者必須耐心地忍受著。尼柯爾斯船長和思特里克蘭德沒有分配在同一間屋子裡,第二天清晨五點鐘,一個高大粗壯的教士把投宿的人們從床上趕下來,等到尼柯爾斯整理好床鋪、洗過臉以後,思特里克蘭德已經沒影了。尼柯爾斯船長在寒冷刺骨的街頭徘徊了一個鐘頭,最後走到一個水手們經常聚會的地方——維克多·耶魯廣場。他在廣場上又看見了思特里克蘭德,思特里克蘭德正靠著一座石雕像的底座打盹。他踢了思特里克蘭德一腳,把他從夢中踢醒。
“來跟我吃早飯去,朋友。”他說。
“去你媽的。”思特里克蘭德說。
我一聽就是我那位老朋友的語氣,這時我決定把尼柯爾斯船長看作是一位可以信任的證人了。
“一個子兒也沒有了吧?”船長又問。
“滾你的蛋。”思特里克蘭德說。
“跟我來。我給你弄頓早飯吃。”
猶豫了一會兒,思特里克蘭德從地上爬起來,兩個人向一處施捨麵包的救濟所走去。餓飯的人可以在那裡得到一塊麵包,但是必須當時吃掉,不準拿走。吃完麵包,他們又到一個施捨湯的救濟所,每天十一點到四點可以在那裡得到一碗鹽水稀湯,但不能連續領取一個星期。這兩個機構中間隔著一大段路,除非實在餓得要命,誰也懶得跑兩個地方。他們就這樣吃了早飯,查理斯·思特里克蘭德同尼柯爾斯船長也就這樣交上了朋友。
這兩個人大概在馬賽一起度過四個月。他倆的生活沒有什麼奇遇——如果奇遇意味著一件意料之外或者令人激動的事;因為他們的時間完全用在為了生活四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