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碰到房門又下意識地收回。如此反覆幾次,突然聽到屋內傳來輕輕的咳聲,他頓然推門而入,走進裡屋一看,段芊翩自己下了床,一隻手扶著窗欞站在窗前,一隻覆在嘴邊輕咳。
衣衫單薄,妝容未染,面色蒼白得不見血色。
“天這麼冷,怎麼下床了?”蘇夜澤沒由來地眉頭一蹙,走上前去欲要取過衣架上的長袍給她披上。
段芊翩稍稍一驚,側身向他看來,面容憔悴無比,形銷骨立,這段時日各種大小的事積在一起,折磨的不僅僅是她的身體,更是她的內心,她的精神。
“你怎麼來了?”她下意識地轉過身去,似是不想讓蘇夜澤見到她這般模樣。
見狀,蘇夜澤心底不由一疼,沉沉太息一聲,將她拉到一旁做好,然後將盆裡的冷水換成熱水,擰乾帕子遞來給她擦了臉,又替她簡單地挽了個髮髻。
他始終一聲不吭,段芊翩卻一驚勝過一驚。她自然是不知道,蘇夜澤小的時候每次看到華太后、蘇瀠泠、蘇瀠汐等人的髮髻頗不相同,頓然就來了興致,終於有一天下午讓他逮著機會,纏著華太后和蘇瀠泠教了他近四個時辰梳理髮髻,自那以後蘇瀠汐便京城纏著他,讓他幫忙盤發,再醜也不介意,只覺特別好玩。
待梳理好長髮,送飯菜來的下人輕輕叩了門。
飯菜一道道送進屋,很快便擺滿一桌,他們都很識趣,剛送完飯菜便匆匆離去,生怕打擾了王爺與王妃二人的獨處。
“再怎麼傷心難過,再怎麼折磨自己,飯總是要吃的,否則等你想要再繼續折騰的時候,卻沒了力氣。”他一邊緩緩說著,一邊盛了一小碗湯,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段芊翩嘴邊。
段芊翩雙手微微顫抖,一雙水眸緊盯著蘇夜澤雙眼,許久,她輕聲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你不是應該恨我嗎?恨我害死你九哥,恨我害死你那麼多親人,恨我沒能救下沛兒,恨到你想要一劍殺了我?卻是為何,還要對我這麼好?
沉沉吸氣,蘇夜澤沒有答話,只是微微一笑,伸出的手不曾縮回半分,“你是澤王妃。”
淡淡的卻堅定的五個字,讓段芊翩沒由來的喉間一哽。
因為你是澤王妃,我是澤王,你是我的妻。
她想,他是這個意思,只是以他的脾氣,想要他說完整句話,實在太難。
她張口,乖乖地喝下他喂的湯,蘇夜澤眼角終於緩緩升起意思暖暖的笑意。
“你好久沒吃東西,想來一定是餓壞了,我讓廚房做了些你最愛吃的”他一邊用手指一碟一碟地點過一邊笑道,驀地,他神色狠狠一怔,盯著其中一盤吃點愣愣地看著,幾乎忘了自己手中還有一隻湯碗,忘了自己面前還坐著一個人,他的妻澤王妃。
那是小小的薄餅,粉白的飄著淡淡的梅花清香,那是梅花香餅,而他第一次喜歡上吃這個東西是在幷州總兵府那晚,當時做出這梅花香餅的人是——
“衣凰”
沒由來的,突然就輕輕呢喃出聲。
【三百三十七】相欺相瞞皆已盡
“咣噹”手中的勺子突然滑落,砸在桌上的菜碟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一聲響將蘇夜澤從愣神之中拉了回來,似是意識到了什麼,蘇夜澤豁然抬頭看向段芊翩,只見她神色淒冷,嘴角笑意涼薄而諷刺。
“呵呵”輕笑兩聲,段芊翩緩緩站起身,不再多看蘇夜澤一眼,向著裡屋走去。
“翩兒”蘇夜澤心底突然一慌,放下手中的湯碗,跟著站起身,上前拉住段芊翩的手腕,“翩兒你聽我說”
“還要說什麼?你還想讓我聽什麼?”段芊翩聲音微微哽咽,努力想要掙脫蘇夜澤,“一直以來我都很清楚自己的地位我知道,我在你心裡從來都不重要,我不奢求什麼,我一直在自欺欺人可是現在,我不想再騙我自己”
蘇夜澤連連搖頭,俊眉狠狠蹙成一團,“不是這樣的翩兒,你聽我說清楚”
“沒什麼好說的,你走吧。”她倔強地轉過身去,連多看他一眼都不願意。因為每多看一眼,她的心就疼得更厲害。那雙曾經桀驁不羈的眸子,那副總是吊兒郎當的紈絝脾氣,如今都已不在,可是那個改變他的人,並非她這個澤王妃,而是另外一個女人
蘇夜澤頓然覺得頭疼萬分,無力道:“翩兒,別鬧了”
話音未落,段芊翩的身體陡然一僵,停止了掙扎,停止了所有的聲音。緩緩回過身,一雙澄澈冰眸緊盯著蘇夜洵的眼睛,用力地瞪著看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