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已經長大成熟懂事了,不再是那個調皮搗蛋的小混混了,她的臉上飛起兩朵紅雲,撫摸一下秀髮,說道:“你淨瞎說,這裡就是杏花的家,杏花生是張家人,死是張家鬼,一輩子侍候咱娘。”
說罷,她跑出去找母親去了。她心中暗想,這嫁人是什麼樣的滋味呢?當初他爹把她嫁給二虎哥哥當童養媳的時候,她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當然體驗不到做媳婦的滋味。長大之後,在村子裡她經常看到跟她同齡的姐妹們出嫁的那種喜氣洋洋的場面。可是,她雖然名為童養媳,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再嫁的事。再說,那個時候鄉村的習俗是絕對禁止死了丈夫的女人再嫁的。可是自己畢竟還是個姑娘,一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姑娘,想到這兒,她的臉更紅了。
杏花走後,二虎把棗紅馬牽進馬棚之後,回到他自己的東廂房的那間小屋,坐到炕沿上,忽然又想起了父親和母親經常跟他說起的關於姐姐杏花的那個心酸的往事。
原來他的這個姐姐並不是親姐姐,而是他的童養媳嫂子。十幾年前,就在二虎四歲,他哥哥大虎六歲的那年大冬天,父親鄭嘯天到大草原打獵,在回家的路上忽然遇到了大雪封山便誤了腳程,臨時借宿在距離小孤山三十里地的四馬架屯一戶姓高的人家。
這姓高的人家就是杏花的老家。那時候杏花只有七歲,她家裡太窮了,從小就沒了娘。她的身下還有兩個妹妹,一個五歲,一個三歲。鄭嘯天一進高家的那兩間小土房,就看到那三個孩子都沒有衣服穿,扯著一床破棉被在炕上躺著。
杏花父親老高連忙把鄭嘯天讓到火炕上,紅著臉說:“這位大哥,讓你見笑了,我家窮得三個孩子沒有一件衣服穿。”
鄭嘯天看了一眼炕上被窩裡的三個小丫頭說:“沒什麼,咱窮人家家都差不多,怎能說笑話呢?哎呦這三個小丫頭長得還不懶呢。”
“嗨……”老高嘆了一口氣,說道:“鄭大哥,你坐著,我給你弄點吃的。”
鄭嘯天感激地說:“別麻煩了,有現成的填飽肚子就行。”
“不怕你笑話,我家沒有隔頓糧食啊。”他想好好招待一下鄭嘯天,可卻拿不出什麼好吃的東西,只好走到廚房,煮了一大鍋土豆子。兩個中年漢子一邊燒著鍋,一邊閒聊著。
“嗨……”老高又一聲長嘆,心酸地說:“兄弟,讓你見笑了,咱家裡窮,孩子又多,這日子不好過呀,只好拿土豆招待你了。”
鄭嘯天勸道:“嗨,老哥看你說的,這兵荒馬亂的世道,家家日子都不好過啊!等這幾個女娃們長大能幹活就好了。”
老高說:“可眼下,這日子難過呀,這女孩子小還能對付,可是等她們長大了,如果還是沒有衣服穿,成天躺在炕上蓋著破被子,我這老臉往哪擱呀!”
這個時候,炕上的三個孩子有一個露出了小腦瓜,抻著脖子對她父親說:“爹,我已經長大了,我要穿衣服!”
“爹,我也長大了,我也要穿衣服!”又一個小丫頭鑽出被窩。
“爹,我也長大了,我也要穿衣服!”最小的丫頭也鑽出來,她剛學會說話,也知道要衣服穿。
“孩子們太可憐了,我這有一塊布料,是我打獵的時候路過集市新買的,就給這三個女娃做件衣服穿吧。”鄭嘯天見三個女娃太可憐了,就從行囊中摸出一塊灰色粗布,雙手遞給了老高。
老高搖著頭,說啥也不肯收。鄭嘯天說:“咱都是窮人,一棵秧苗上的兩個苦瓜,還客氣啥?兩個小的還好點,大姑娘應該有七八歲了吧?都快是大姑娘了,沒個衣服怎麼出得了門?”
其實,鄭嘯天也捨不得這塊布料,這是給自己的兩個兒子買的,為了這塊布料,他賣了三隻狼皮,一咬牙才買了下來。
“嗨,咱窮苦人野慣了,不講究這些,沒有人笑話的。”老高低著頭,紅著臉,因為貧窮只好用話搪塞和說辭。他那滿臉的皺紋,跟他的年齡很不相稱。
鄭嘯天堅決執意要留下這塊布料,老高誠惶誠恐,一個勁地說要給錢,可他家裡哪有半個銅錢哪?
鄭嘯天見老高過意不去,只好說:“這塊布就當我投宿費吧?”
老高連忙說:“不行,不行。吃幾個土豆,睡個覺,算個啥?不用錢的。”
“喲,燒焦了,燒焦了!”鄭嘯天不想再爭執下去,趕緊轉移了話題。
老高急忙揭開鍋蓋,那熟透土豆的香味即刻就充滿了小土屋。兩個年紀小的丫頭不知道害羞,鑽出被窩,光著腚子圍上了鍋臺,搶著要吃土豆。七歲的杏花見有生人在場,趴在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