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接下來文笙所講的,徹底勾起了王十三的好奇心,容不得他再走神。
“到我十七歲那年,邊關大將田賁突然起兵造反,佔領了我家所在的城池,自封皇帝,田賊親自登門勸降,為他的長子求娶顧家女,跟我祖父許諾說,從此以後田顧兩家共享天下。”
“哎呦,這麼好,他說話算不算話?”
文笙一滯,沒有搭理他,繼續道:“家裡未出嫁的姐妹,最大的是七姐,她本已和京城王家的嫡子定了親,再有幾個月就要辦喜事了,田賊這一反,成親無望,祖父罵走田賁的當日,她就自盡了。八姐一雙巧手,最是喜歡打扮自己,為這個不知捱了四伯父多少罵,她說投繯太難看,穿了一條大紅色的蝴蝶紋曳地裙,用四伯父的寶劍做了了斷,還有十一妹,她還那麼小。”
王十三張了張嘴,氣氛太凝滯,他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文笙一直說到她趕回家中,祖父顧衡在禪寂閣燃起大火,向天下宣告,洛邑顧家寧死不降,誓與田賊不共戴天。
王十三在黑暗中瞪圓了眼睛,顯然沒想到顧家最後如此慘烈決絕。
他撓了撓腦袋,不贊同地道:“對自己不用這麼狠吧,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先答應他,等有機會了再造反,跟這種人還講什麼信義,他做初一,就別怪旁人做十五,說不定出其不意之下,還能擒住匪首平定叛亂,到時候想怎麼報仇不行?”
文笙目不轉睛地盯著王十三看了一陣。
不能說王十三的說法是錯的,只是人在什麼位置上,自然會從那個位置去想問題,祖父更多考慮到的是顧家的名聲,祖宗傳下來的家風,三百年美譽,不能在他手裡毀於一旦。
況且顧家不要說詐降,哪怕對田賁態度曖昧些,都會引得流言四起,天下震動。
她不想和王十三細說這個,只是嘆道:“慷慨赴死易,忍辱負重難啊。”
王十三全不知道她心裡千折百回,嘿嘿一笑:“那也不見得,要看是誰。”
文笙望著他,微微笑了一下,暗忖:“你能這麼想,那自是最好不過。”
大約是因為喝了酒,王十三的腦袋不像平時轉得靈光,直到這會兒,才拍了下腦袋,疑道:“這世上哪有什麼姓田的造反,姓顧的世家,你逗我呢?”
“我陪著祖父葬身火海,待等再睜開眼。已是李榮的外甥女,那時候她剛年方十五,被親伯父伯母設計陷害。要逼她嫁給姓趙的員外做續絃,她一時想不開懸樑自盡,我不知怎的,借她身體活了下來……”
借、屍、還、魂!
饒是王十三素來膽大,也不禁心裡發毛,看著不遠處的黑影,差點兒大喊一聲:“鬼啊!”
會是騙人的麼?顧文笙這是還念著當日的過節。非把自己弄來離水她的家鄉,裝神弄鬼整治自己?
可今晚李榮父子的態度,顧文笙這個人的學識、氣度。種種疑點全都擺在眼前,容不得王十三不信。
也許她確實騙了自己,她是借屍還魂不假,不是新鬼。卻是個有著千年道行的老鬼。難怪自己鬥不過她,在她手裡栽得那麼慘……
王十三正胡思亂想,卻聽文笙幽幽嘆道:“舅父他們都知道實情,能待我如此,已經是十分難得了,我沒辦法要求太多,所以你看,在此間。人人有父母,只有我顧文笙是沒有骨肉至親的。天地雖大。身如浮萍,死生不會有人牽掛,冷熱也不會有人問詢……”
王十三:“……”
他又何嘗不是如此?
王十三把適才的震驚拋在了腦後,管他呢,反正就顧文笙這樣的,即使是個鬼,也不是索命厲鬼,識文斷字,能琴擅畫的,分明是個雅鬼嘛。
有些話,不可對人言,尤其是楊蘭逸那小子,可要是鬼的話……是不是就沒關係了呢?
王十三突然很想接著再喝兩杯,可惜這會兒身邊沒有酒。
他道:“你別難過了,我也沒爹沒媽呢,這世上,沒了爹孃全家死絕的人多了去了。”
文笙心頭一跳,柔聲安慰:“你還有朋友,有兄弟呢,好兄弟可以相互扶持。”
“兄弟,呵呵,楊蘭逸那小子沒告訴你?前些日子王三他們給我捎了封信。”王十三澀然道。
來了,終於到正題了。文笙肅然端坐,洗耳恭聽。
既然開了頭,王十三也就不賣關子了,這些話連日以來在他心裡反覆盤旋,早已經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王二、王三比我大十幾歲,奶奶的,他們早就知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