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輔仁剛要說什麼,曹佩之急忙湊到曹跟前:“小弟捐了個候補餘杭縣知縣,都兩年了也沒放實缺,少時王爺駕到,還望大哥美言幾句,提攜提攜。事成之後,小弟必定有份人心。”
“好好,定盡綿薄之力。”
突然兩名家人跑進敬慎堂,單腿打千:“回稟老爺,我們找遍了芷園的各處,就是不見霑哥兒!”
又兩個家人也是急匆匆地跑進大廳,單腿打千:“回稟老爺,我們喊遍了芷園,找不著丁管家丁漢臣!”
“渾賬!全都是渾賬!”曹勃然變色。
就在這個時候,曹聽到敬慎堂廳外有人哭喊著:“霑哥兒!霑哥兒!——”再聽,能辨出這是玉瑩的聲音,他怕玉瑩一步闖了進來,連忙迎出廳外,果然,墨雲攙扶著滿面淚痕的玉瑩,已然來到臺階之下。猶自哭叫著霑哥兒、霑哥兒!
曹一揚手,示意玉瑩不要再往前走:“你找他幹什麼?”
“剛才園裡到處有人呼叫霑哥兒,可是無人應聲,紫雨也沒回榭園,我怕為了剛才的事情,她一時想不開,偌大個園子,萬一她”
“這請你儘管放心,我已然將紫雨逐出芷園啦!”
“啊!叔叔,紫雨究竟犯了什麼彌天大罪啦?”
“她,宣唱淫詞,敗我家風。”
“叔父大人,常言說的好:‘患難之情不可棄,生死之交不可欺!啊’”
“什麼,你也這麼說,你們是想氣死我嗎!?”
“老爺,您把紫雨逐出芷園,讓她一個孤弱女子,去何處安身哪?求求老爺您收回成命吧!我給您跪下啦!”墨雲撲通一聲跪拜於石階之上。
曹惱羞成怒:“忤逆行為,絕不寬恕,你就是跪死在這兒也沒有用!”
“紫雨姐姐!紫雨姐姐!我怎麼才能救你呀!”玉瑩一聲絕號,一陣暈眩,跌倒於地。
墨雲伏在玉瑩的身上,嚎啕大哭:“姑娘!姑娘啊!——”
這時從院門外跑進來丁少臣,大聲地呼喊著:“聖旨到了!聖旨到了!請老爺接旨!請老爺快去接旨!”
大廳內李鼎聞聲也在喊:“快!明燭!升香!起樂!”
頓時鼓樂之聲驟起,聲震屋宇。
家人又來傳報:“聖旨到!請老爺接旨!請老爺接旨”
丁少臣看見倒地昏厥的玉瑩,和呼天搶地的墨雲,他嚇壞了:“老爺,這,這是怎麼啦?”
“豈有此理!快把她抬回榭園。”曹氣急敗壞,說罷拂袖而去。
墨雲抱住玉瑩悲痛欲絕:“姑娘!我苦命的姑娘啊!——”
此情此景令人感懷成詞:——
紅梅一曲逐紫雨,
情同姐妹被分離。
降旨復官笙樂起,
樂聲卻比哭聲低。
寄人籬下難不棄,
患難可共不可依,
誰見過亮節、忠貞兩不渝,
終難免,落花片片碾成泥!
當天的晚上,星斗無光,烏雲掩月。榭園樓上燭影昏暗,一片死寂。
玉瑩躺在床上,臉色死灰無聲無息。把眼淚都哭乾的墨雲,只有守在床邊,低聲地抽泣。嫣梅調了一碗玫瑰露,坐在玉瑩身邊:“姐姐,你喝口玫瑰露吧。這是我離開王府那天,和碩格格賞給我的,據說是宮裡的東西,挺養人。你今天一天水米未進,這,不行啊!”說著她盛了一調羹,送到玉瑩口邊,可是玉瑩毫無反應,一動不動。
嫣梅不得不放下羹碗,用手去試玉瑩的鼻息。呼吸雖然微弱,卻很均勻。嫣梅畢竟在魏大夫家住過些年,對於醫理也知道些皮毛。她又去診她的脈象。脈中時有停歇。嫣梅有些著急:“這可怎麼辦呢?”
一句話引得墨雲“哇!”的一聲又哭了。
“墨雲,你先別哭,你看要不要稟報老爺、太太他們一聲啊?”
“這兒不是江寧,我們老爺早就死了,還通稟誰去?”墨雲喃喃的回答,像是囈語,卻是真情。
“寄人籬下”這四個字對於嫣梅,可以說是再熟悉不過啦。她從雍正元年就沒有了家,十幾年來,不知家為何物。墨雲的幾句話正觸動了嫣梅的心。她一把抱住墨雲:“咱們真是同命相連呀!”兩個人抱頭痛哭了。
時間過了很久。曹霑拖著極為疲憊的身子來到榭園,他幾乎是一步一停地走上樓來,這聲音緩慢而沉重。
玉瑩突然從床上挺身坐起,瞪著一雙哭腫了的眼睛,聲音顫抖地說:“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