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珠瓊玉幾個彼此一看，瓊珠應了一聲，轉頭出去吩咐，安姑姑用了飯來，見著她出來問了一聲，瓊珠便把外頭要盤帳的事說了。安姑姑原是要進上房的，聽了這話卻不頓住腳步，跌了腿兒道：&ldo;又混忘了，姨娘還有東西要奉給太太呢。&rdo;瓊珠聽見便只笑不接話，推說身上有差事，趕緊走了，一路走一路扯了瓊玉的袖口，點點月洞門：&ldo;你且瞧著，看她等會子出不出來。&rdo;兩人走到牆廊邊上，往花蔭裡一鑽，瓊玉不敢捱了花枝，怕有蛇鑽出來，兩個半矮了身子往正院裡看，等了一瞬，就瞧見安姑姑的影子一閃，又從正院裡出來了，一路往延松院去。瓊玉趕緊閃身出來，抖抖身子上的花瓣，奇道：&ldo;原也沒走的這樣勤快，怎的這兩個月常去？&rdo;瓊珠從鼻子時頭輕輕&ldo;哼&rdo;出一聲來：&ldo;還不是為著六姑娘來了。&rdo;她說得這一句，看瓊玉還不明白，便嘖了下舌頭：&ldo;六姑娘不曾來時，除開三姑娘，哪個排在前頭？&rdo;便是瓊珠不說，瓊玉也明白過來，伸出個巴掌來，又把拇指彎下去，比了個四，掩了口道：&ldo;怪道呢，可六姑娘已經進來了，難道還能出去不成？&rdo;&ldo;你管這個作甚！&rdo;瓊珠點點瓊玉的額頭：&ldo;太太是什麼樣人，這些個不過往她跟前現現眼，管她出什麼法寶呢，咱們只不聽不問便是。&rdo;安姑姑一路往延松院裡去，這時候已經掌了燈，她一進院門就先左拐，腳步不停的進了安姨娘的屋子。卻叫張姨娘身邊的綠腰看了個正著，她先是盯了對門看，等銀屏出來放了簾子，才哼一聲，擰了腰往張姨娘屋子裡頭去：&ldo;甚個事體一日要登兩回門，那邊，連簾子都放下來了。&rdo;張姨娘還在哄著明洛多用一口燜梅花扣ròu，明洛皺了眉毛，把碗一推：&ldo;我不吃這個，我要吃雪花蘇！&rdo;張姨娘只好由著她不吃，吩咐絲蘭去廚房裡要點心，絲蘭為難道：&ldo;今兒已是要過兩道了。&rdo;張姨娘摸了鑰匙去開錢匣子，摸了一把錢，數出二十個來，回頭還數落明洛：&ldo;便是你日日要吃點心！吃便吃了了，玉蘭片兒不成？非得撿那貴的，一個月的份例，夠你幾餐的。&rdo;明洛叫說的噘了嘴：&ldo;我不吃，拿來了我也不用！&rdo;鼓了嘴兒發脾氣：&ldo;明沅就有點心，她問廚房要，怎的從來也沒摸出錢來？&rdo;&ldo;你跟她比，得個琴罩子就高興成那樣，按我說，不如把上頭的珠子絞下來，攢一攢也好串朵珠兒釵，蓋在琴上，能吃還是能戴？&rdo;張姨娘嘴上出氣，到底還是心疼女兒，又添上幾個錢，打發了絲蘭往廚房去要雪花蘇。自個兒往窗前一張，見那頭屋子果然放了厚簾子，遮的光也不透，冷哼一聲：&ldo;多早晚了，還來一回，綠腰，你且記著數，看看咱們太太跟前的得意人，一日邁幾次門坎。&rdo;說著挑起一抹冷笑，晃了身子坐到桌前，面前好幾菜都不曾動過，揮了手賞給綠腰採桑。安姑姑進了門也不行禮，倒是安姨娘從臨窗的榻上站起來給她讓了位，還給安姑姑腰後邊加了個小錦墊，她這裡吃用的簡單，母女兩個不過一碗水飯，幾碟子瓜素，還有一尾五香鯉魚，肚子中間這段給了明湘，她自個兒只吃魚頭魚尾。安姑姑眼睛往桌上一掃，看了侄女一眼：&ldo;你這兒怎麼連個大葷都無，攢下這些錢來，又能為你弟弟抵上多少？&rdo;說著看看窗沿上邊擱著的竹籮，裡頭一付抹額已是做了大半，她拿出來一看，精勾細畫，繡的鳳穿牡丹，中間空出來，兩邊也還沒上珠子：&ldo;太太那頭接著信，不日就要回去的，你弟弟才在這兒當上差，若能留下來跟著管事，油水還不足足的。&rdo;原沒明沅的時候，便是明湘最得紀氏喜歡，如今明沅一來，生生壓了明湘一頭，再乖巧也比不過放在眼前天長日久的看著更有情份，這還是剛來，等日子再長些，還什麼好的落到手裡。原來太太是喜歡她老實本份，也拿捏著不酸不醋，身上不舒坦那幾日，總勸著老爺往安姨娘這兒來，如今卻似換了個人兒，巴的死死的不放，小日子來了還不鬆口，怕是叫對面院兒裡那一個給燥上了。彩屏泡了茶來，安姨娘親手接了遞過去，說起話來還是軟綿綿的：&ldo;我能幫補些，便幫補些，這樣的好事兒，別個爭破頭都擠不進，哪就能輪得著我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