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沒什麼好瞞，六角搬了個小錦杌過來，翻著竹蘿裡的絲線fèng貼花兒，瓊珠瓊玉挨在廊下坐著，見雨還不停，手頭沒事好作跟著閒話起來：&ldo;是太太要清帳，原就是一季一清的，今兒又把去歲的拿出來盤了一回，還吩咐各房有甚東西俱都記在冊上，倒不知道因由。&rdo;&ldo;便是明歲要走，也太急著些。&rdo;這幾個都是老宅跟過來的，算著任期還該有一年，怎麼也挨不著現在就理東西入庫，只紀氏收拾習慣了，帳目乾淨，庫裡造冊也勤快，各處報一遍，用得一上午事情便了了。&ldo;這個我卻知道，上回老宅那邊來人送信了。&rdo;凝紅自雨簾裡跑進來，半幅裙子全叫雨水濺溼了，還沾了泥點子，八寶拿了毛巾子給她來擦，她擰乾了裙子挨著卷碧坐下，又掏出絹子擦流海上的水珠。凝紅的哥哥在外邊當差，她常往二門上去給哥哥補個衣裳納個鞋子，聽他說過江州來了三老爺的人，這才說給瓊珠幾個聽：&ldo;我哥哥叫我趕緊把細小東西歸攏起來，說不準甚個時候就要回去的。&rdo;&ldo;哪會這樣快？家裡可還有許多事要料理呢。&rdo;瓊玉聽見立時明白過來，同瓊玉互看一眼：&ldo;真個要走，莊頭這攤子事可怎辦？&rdo;紀氏管家事是把好手，跟著顏連章兩回外任，每到一地便先置上莊子田地，清心居士帶發出家的莊子，便是她到了穗州買下來的。連著山頭，雖地方小些，卻不愁產量，燦稻一年兩熟，再種些紅薯山芋，還有洋人帶過來的玉蜀黍種子，春日裡播種下去，又不缺雨水，水一澆苗就破了土，連年產量都高，地下長的根塊人吃，地上面長的葉子豬吃。山上還有一片果園子，甚個時節都不缺節令果子吃，還能往出賣錢，這樣的莊子紀氏定不會出手，必得留了人下來管事的。幾個丫頭俱都在上房裡侍候久了，也知道一點宅子裡頭的事，正圍著猜測紀氏會把誰留下來當這個肥差，安姑姑在後頭咳嗽一聲，大丫頭們趕緊立起來行禮。安姑姑肅了一張臉將她們挨著個兒看一圈兒，教訓道：&ldo;別當著窗子閒話，成什麼樣子了。&rdo;她手裡捧了個貼貝仙鶴錦盒兒，剛想進門，瓊珠就道：&ldo;姑姑，太太歇晌呢。&rdo;安姑姑猛得回了神兒，這才看見屋裡下了簾子，退出來醒醒神：&ldo;等太太醒了，告訴我一聲。&rdo;幾個丫頭面面相覷，才剛瓊珠說了管莊頭的事兒，再看見安姑姑，便一個個的互換起眼色來，卷碧不肯同她們一道論人長短，看著妹妹在西暖閣前一閃，假作看見她招手：&ldo;我妹妹喚我，我去走走就來。&rdo;另三個也不在意，揮手叫她去了，卷碧見著路短也不撐傘，拎了裙角小跑兩步，采菽就在屋前，看見姐姐奔過來拿了毛巾給她擦水。采薇生了一場氣，同採茵一道呆在下房歇息，屋裡只有采菽守著，明沅叫蓋了薄毯子也在午覺，姐妹兩個倒了茶又分一塊蒸蘇果餡兒當茶吃，兩個細喁喁的說話。采菽伸頭往簾外一望，見瓊珠幾個還在簷下，凝紅還伸手接了雨水，順著指fèng流出去，反手把水甩在八寶身上，幾個人笑作一團。&ldo;想是才從安姨娘房裡出來，院裡頭鼻子最靈的可不就是她，這回怕是想留下來當肥差呢。&rdo;卷碧說了這一句便不肯再說了，采菽也不再問，姐妹兩個坐著說些衣裳鞋子的事，還道：&ldo;總歸我沒幾年就要放出去，跟她們扯這個皮做甚。&rdo;卷碧臉向著簾子外邊，見無人來點了點妹妹：&ldo;你差著歲數，又不須跟著姐兒發嫁的，侍候好了便罷，往後姐兒還能記著你？自有旁的聞著香便湊上去，那些個混水咱可不能淌。&rdo;她說了這句還怕妹妹不明白：&ldo;那邊院子可是送了一碟子蜜餞？&rdo;采菽點了頭，卷碧便又道：&ldo;轉頭太太就知道了，如今院子小，偏這幾個人裡，還有人饒了舌頭學話，等回了老宅子，姑娘有了自個兒的屋子，再給配上四個二等的，四個灑掃煎茶看爐的，邁一條腿十七八隻眼睛盯著，且得小心在意，那邊再說了好話託你傳東西，你也萬萬不能應的。&rdo;&ldo;我若這個都不省得，爹孃也不送我當差了。&rdo;采菽一向少話，當著姐姐的面兒卻嬌氣起來，捱了她撒嬌，明沅不睜眼都能聽出她說話的時候聲音裡那股子嬌意，在家裡想必也是很受寵愛的。她微微一動，卷碧立時便覺著了，推一推妹妹，自家站起來往外頭去，采菽拍了手上的餅屑兒過來看看明沅：&ldo;姐兒可是要茶？&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