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香洲裡卻正在說唐姑姑回莊子上事兒，采薇打樂姑姑那兒來，滿面都是笑意，唐姑姑過來領銀子開假條，知道是紀氏叫她回去的，采薇心頭出了一口惡氣，捎腳就跑過來了。進了門先是一通笑：&ldo;活她個大該，也不看看自個兒是個什麼，非得在姑娘身上使勁兒，豬油蒙了心！&rdo;如今喜姑姑還在鄭家留著，紀氏身邊正是缺人手的時候，還能把她放回去，可不就是失了紀氏的歡心：&ldo;她做的那起子事，打量誰不知道呢。&rdo;采菽臉上也笑，瓊珠回來之後，可沒少跟卷碧攀比，卷碧不欲生事，她沒兩年差好當了，等出去嫁了人，前頭的事兒也不還歸了瓊珠打理，能忍便忍得些，可採菽哪裡能忍得下，一個是明沅一個是親姐姐，這番紀氏出手，她也籲出一口氣兒來：&ldo;自她來了，咱們總束手束腳的，這下子可好了。&rdo;&ldo;敬酒不吃吃罰酒呢，當著咱們姑娘好性就下絆子，走得幾年，回來竟成了這樣子了。&rdo;采苓嘆一聲：&ldo;原還說跪在太太腳前抱著腿哭，才回園子多久，那付脾氣倒比原來更厲害了。&rdo;&ldo;太太不過叫她回去幾日，也不曾想著斷了她的後路，原來如何，往後就如何，可不許露出來。&rdo;明沅挨個兒點一回，九紅吐吐舌頭，俱都應下一聲是，又都各自去當差。卷碧親自捧了紀氏賞下來的衣裳頭面往小香洲來了一趟，明沅抖開衣裳試過一回，湖藍色的絲緞穿在身上越發顯得皮子白膩，卷碧一面笑一面道：&ldo;上回見著姑娘穿一回，太太便說原只當姑娘穿紅的好看，不想穿著這個也好看，這才叫裁出來。&rdo;明沅知道這是紀氏補償她的，也不問明洛明湘有沒有的話，只自家試起來，又把紀氏給的珍珠梳篦試戴起來，卷碧掩得口笑：&ldo;可真是大姑娘了。&rdo;自袖兜兒裡拿出一封信來，裝模作樣的咳嗽一聲：&ldo;姑娘瞧這個，可怎麼謝我呢。&rdo;只見那信封上頭，寫得紀舜英三個字。☆、 茶禮明沅臉上泛紅，好似開了粉桃花兒，卷碧既拿了過來，自然是寫給她的，可她跟紀舜英兩個，定親兩年多，雖則因著紀氏寬厚私下裡也時常見面，一處說話一處用飯一處飲茶，可要說寫信，卻是自來沒有過的。卷碧難得見著明沅有害羞的時候，屋裡幾個丫頭雖不敢笑出聲來，卻也抿得唇兒扭過頭去，到底不能過份打趣了，卷碧把這信兒往明沅手上一遞：&ldo;茲當我作了一回鴻雁罷，六姑娘安心，太太也是知道的。&rdo;紀氏若不知道，卷碧也沒這膽子把信給明沅遞進來，再是定過親的，這事兒也不合規矩，裁衣作鞋是一回事，兩下里遞信又是另一回事了。明沅酡紅著一張臉兒，接過信來，卻不立時拆開，反倒擱在桌上，拿水晶碟兒壓了，上邊擺著新鮮楊梅，個個紅豔欲滴，水晶碟子上頭染得楊梅汁兒，明沅手指沾著了，那信箋上便似沾上一瓣桃花。幾個丫頭都知道明沅這是羞了，俱都裝作無事，卷碧笑一聲：&ldo;我這就回去了，六姑娘不必送。&rdo;站起來拉了采菽往外頭去。姐妹倆出了屋子走到廊下，卷碧這才壓低了聲兒：&ldo;那一個還得回來，太太念著那份情呢，六姑娘真是難得，你也幫著勸勸，別讓屋裡那幾個新來的鬧出事來。&rdo;說得這一句又衝妹妹點點頭：&ldo;越是老實本分，太太越是不會虧待了。&rdo;捏捏妹妹的手，階下小丫頭正等著給她打傘，她跟著紀氏越久，直是知道紀氏是個將講分寸的，在她跟前想出頭的不如沉穩的，便是瓊珠於回來，六姑娘也吃不了虧。明沅等著屋裡人都散了，這才坐到c黃邊，咬得唇兒把那紙箋拆開，捏著就是薄薄的一張，這會拆開來，裡頭果然只有一張紙，也不曾有多少墨意，明沅心裡一奇，難不成他竟寄了一張白紙來？等自裡頭取出信紙，展開來一看，&ldo;撲哧&rdo;笑出聲來，拿手掩得口，不好叫外頭的丫頭們聽見，拿袖子遮住口，兩根手指捏得信紙，一張紙上只畫得一幅畫兒，加上紙封上的署名也不過十個字。單隻看畫，只看得出畫了一隻碗，裡頭點點墨團也不知道是什麼，再去看詩便明白過來，他寫的是才剛夏至送去的節禮，地三鮮裡的蠶豆。明沅先是笑一回，接著又皺起眉頭來，紀舜英自來不是那等受了禮便算的人，他收了顏家的禮，總也得辦一份兒回過來，明沅這裡更是自來沒有斷過的，便是泥娃湖珠紅豆，這些個八杆子打不到一塊的東西，他也總算是在心裡念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