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來就想過,這回更是翻來翻去的想,肚裡這點腸子,打結的不打結的,俱都翻了一回,心裡隱隱生出念頭來,便是娥皇也有女英。她心裡生出這個念頭來,又趕緊掐了去,如今女婿在宮裡,榮ru不知,女兒躺在c黃上,肚裡這個是不是寶也還不知,她倒比明蓁更著急,嘴裡的泡才好了些,又長了出來,一嘴的口瘡,明蓁還能吃些ròu粥雞湯,那些個熱的,她都不能咽。大冬天ròu湯一凍上邊一層白油花,梅氏乾脆只能吃冷粥,熱茶都喝不得,吃什麼嘴裡都疼,大夫開了藥磨成粉,拿麥杆子點在瘡處,也只醫得一時,一停了就又生了出來。紀氏倒還寬慰她:&ldo;嫂子不必這樣,大姑娘都保住了胎,後頭不過辛苦些,也沒多少日子就要出來了。&rdo;她正說著,外頭顏家送了信來,卻是明沅寫的,鄭侯爺的喪報除了上報,還得知會親戚,她接著信兒立時告訴了顏連章,把奠儀送了過去,不過是些三牲水牢,再有就是些金銀紙錢,急著叫人去扎彩亭,給鄭家送了三十亭彩扎大亭,三十亭彩扎小亭。紀氏訊息難通,此時明潼又出這樣的事,便對梅氏請辭,原來請了她來就是怕明蓁落胎,梅氏一個人拿不出主意來,明蓁的胎穩了,她便急趕著坐了車,也不往顏家去,先去了鄭家。明潼一個人打理一場喪事,連個能幫手的人都沒有,拉了鄭辰出來,叫她收了淚,把事兒先理起來,叫她專管著起孝棚要用著的杉條竹子糙席香燭,只這些東西,鄭辰就忙得團團轉。明潼見著紀氏來還一奇,跟著想到必是明沅送了訊息過去的,先問得一聲:&ldo;娘怎麼這時節來了,大姐姐身子可好?&rdo;紀氏見她面色如常,到忍不住要淌淚:&ldo;你這孩子,出這樣的事,竟不知道知會我一聲,娘總能來幫幫你。&rdo;明潼扔了手邊事,扶了紀氏坐到房中:&ldo;我又不是撐不過來,不必娘幫手的。&rdo;鄭家如今上上下下都等著明潼發聲,原來鄭夫人不放手的權,這下也只得放了,全交給明潼一個人打理,喪事要辦,春耕要辦,一樁樁可都拖不得。紀氏見女兒人看著累些,面上卻沒有倦色,看她撈著功夫吃上一碗麵片湯,還笑一聲:&ldo;尚算清閒,原來那些想來的,也不敢來了。&rdo;鄭家兒子關著,老子出了宮就死了,誰還敢過來弔唁,為著面上不難看,奠儀是送來了,可人卻不敢到,廚房裡日日備著豆腐宴只沒人吃,既人不來,明潼也不必到外頭去,慧哥兒也只一日抱了出去一回,再不許他在靈堂多呆。紀氏見女兒這樣皺了眉頭,眼睛一掃,幾個丫頭出得屋去,她摟了女兒道:&ldo;大囡,你同娘說,你想著他回來麼?&rdo;鄭家這個爵位是換不走的,世襲不降等,沒了鄭老侯爺,鄭衍就是侯爺,若是鄭衍再不回來,慧哥兒就是文定侯了,原來要熬一輩子,這會兒倒省去了那十年。明潼聽見母親問,笑了一笑:&ldo;想不想的,想了也沒用,聖人必要放他回來的,老牌子的勳爵,可就只有鄭家一家了。&rdo;有的開國之後沒捱到第二任皇帝就死了,有的挨倒是捱到第二任了,三四又沒過下去,如今到了第五任,真個算了開國初就有的,一支傳下來的,只有鄭家。紀氏心裡明白,看見女兒不想答,也不再問了,卻不知該怎麼勸她好,鄭家如今且還不比鄭侯爺活的時候,鄭衍一出來,就背上了汙名,別個怎麼會說鄭侯爺是叫聖人嚇死的,只會說是讓兒子活生生給氣死的。還不曾說得幾句話,嬤嬤就抱了慧哥兒來,松墨拎了食盒來,裡頭是才做好的酪,還有一小碟子鴿子蛋,明潼褪了銀戒指銀手鐲,洗了手替慧哥兒剝起鴿子蛋來。慧哥兒張嘴等著吃,看見紀氏還識得她,結結巴巴叫了人,舌頭就伸了出來,明潼一隻蛋還在手裡不曾剝好,他就張著嘴巴伸了頭過去往她手上湊。一口咬住嚼了,吃得又香又快,明潼一個沒剝好,他嘴裡的已經嚥下去了。明潼見了兒子,臉上立時笑開了,她餵了慧哥兒吃了鴿子蛋,又吃了下半碗酪,叫他自個看字牌。紀氏見著這樣,也不再多說:&ldo;等人回來了,想折騰就由著他折騰,只你守住了,日子就不差。&rdo;明潼抬頭笑一笑,伸手摸摸慧哥兒的臉,見他咧著嘴笑,點點他的鼻子,慧哥兒吐舌頭出來,笑著在羅漢c黃上滾成一個圓球,明潼笑得一會兒:&ldo;娘,你回去罷,我這兒無事的。&rdo;若是聖人殯天,母親跟官哥兒,也就沒什麼好擔憂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