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怕父親,趕緊回答:“沒意見,買房的錢您有嗎?”
“這個你別cāo心,村裡徵了咱家的地,一畝三萬,咱家四畝七分地,你算算有多少?再加上那些河浜、路基、荒地,村上每個人都能再領個一萬多,咱家三個人,又是三萬,錢不用你急!”父親的帳算的很分明,我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走,買兩條蘇煙去!”父親又往外走。
“買菸幹什麼?你戒了那麼多年,我也不抽!”我跟在後面問。其實我是抽菸的,但回家基本不抽,也就說不抽了。
父親回過頭,指了指河那邊的老村說:“去看你小爺爺啊!你回來要不去看他,他還不怪怨我啊!”
說起小爺爺,他就住在後面的老官莊裡。至於為什麼要叫老官莊呢?原來在幾百年前開始,老家這個地方有一家姓楊的大戶人家,那戶人家人丁興旺,百多年間出了好幾個大官,一直到解放前,都有楊氏後人在國民黨zhèng fǔ裡當大官,因此這個村子就被稱為老官莊。老官莊裡還有一個傳說,當時楊家先祖曾經為了不使後代受苦,每出一個大官,就在村裡秘密的地方埋下一缸金銀,百多年來一共埋了十八缸。
當然這也只是個傳說,因為現在村子裡還住著不少楊家後人,卻沒聽說哪個挖出過金銀,唯一還儲存著的是一座楊家老宅,前後三座樓,兩個花園,全圍在高牆裡頭,一條青磚路貫穿其中。門前的大石獅子、上馬石,宅子裡的各種傢俱器皿都在破四舊、三反五反運動中給砸掉了,現在就剩下一個院子和幾座空宅,而我的小爺爺就住在裡面。
為什麼他會住那呢?又有一個故事,小爺爺當年參加過抗美援朝,受了傷立了功回到地方,地方zhèng fǔ就把那座宅子分給了他。小爺爺受傷的地方比較尷尬,傷好後也一直沒有結婚,自然沒有子孫,退休之後就更顯冷清。村子裡年青人越來越少,平時也就父親和幾個叔伯去看望他。這次我回來,自然是要去看望一下長輩,況且我小時侯沒少得老爺子的好處,退休幹部發的那點好東西,大半進了我肚子裡。當初唸書時家裡經濟困難,還向老爺子借過不少錢救急,這層關係讓父親更是心懷感激,對老爺子分外關心和尊重。
買好菸酒,兩人來到老宅門前。父親掏出鑰匙開啟院門。推開厚實的院門,院子裡的一切還是那麼熟悉,青石路兩邊分別有兩棵桃樹、一棵梨樹、一棵棗樹和一棵石榴樹,每一棵都起碼有二十多年的歷史,因為從我能記事開始就一直惦記著這院子裡的每種果實,只要開始結果,我每天都會來看,哪個熟了就讓小爺爺摘給我。因此這些現在光禿禿的高大樹幹,著實讓我感覺到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第一棟樓是主人會客的地方,偌大的空間裡原來據說擺著一整套的紅木桌椅,玉石屏風、七彩瓷瓶……現在則空蕩蕩的,各家收的稻穀都堆在一角,幾十袋糧食堆在那邊也只佔了一小塊地方。穿過第一棟樓是一個天井,中間是一個小花園,兩邊有迴廊相連,順著迴廊來到第二棟樓,樓下是小爺爺吃飯的地方,三十厘米左右寬窄的方形石磚鋪成的地面還是原來的老宅留下的,那麼多年依然完整光滑。
整個樓下就放著一張老式八仙桌和四條長凳,冷冷清清的。記得小時候夏天小爺爺就鋪張涼蓆與我在地上午睡,特別清涼,穿堂而過的清風特別舒爽。西面牆邊上一道木結構樓梯連線著樓上樓下,那也是原來老宅留下的,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很有感覺。樓梯的每一級都比較平,慢慢的向上延伸,以至於多出不少的級數,和其他老房子的樓樓完全不同。樓梯下還支撐著四根柱子,柱子底部都壓著圓形的青石。雖然年代久遠,依然看上去很牢固。
剛踩上樓梯,樓上的小爺爺就問是誰來了。父親回答:“是我,帶著慕葉來看你了。”
“哦,小葉回來了啊!快上來!”小爺爺蒼老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雖然儘量放輕腳步,但樓梯還是咚咚的作響。飛舞的細小灰塵在氣窗中投進了的陽光下纖毫畢現,彷彿在述說老屋的rì子。
二樓儲存完好,能用的房間也不多,一間住著小爺爺,一間常年緊鎖,老式的鎖頭上斑駁的鏽跡明顯的告訴我,已經多年沒人進出過。
小爺爺的房間門窗都朝南開,冬rì的陽光雖然無力,但還是斜斜的鋪灑在木質地板和半張老式木床上,木床的花紋雕工還是非常jīng細的。雖然許多年過去了還是油光發亮,一點沒有腐朽的痕跡。這張床據說是晚清時期做的,用了快一百多年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小爺爺背靠床頭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