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做底,現在的糖商,不管是明白這一點的也好,還是懵懂入行的也好,其實都可以說是含著金湯匙出生。再加上廣東與福建的地利,既大量種植甘蔗,又運輸便利。以後若是做大了,天然就是要誕生大商人的。
劉文惠深深吐出一口氣道:“這樣說來還真是生出一身冷汗,實在驚險。還是東家見機快!至於他們,既然被東家看到這一樣,那麼做大什麼的當然就沒有了!且不說東家的機器比他們有優勢。就是沒得這些夷人機器,靠著東家的本錢,投身這一行,他們也是沒有出路的。”
資本就是這樣,他們本身是不會有知覺的。所以他不知道有些人有多努力,付出了多少汗水和心血,也不在乎他們在事業上投注了多少感情。他們唯一的規則就是量大的壓死量小的,禎娘能夠一口氣砸下十萬、幾十萬兩銀子,哪怕開始不賺錢也要擠死同行競爭者。等到大家都死了,她儘可隨便賺錢。
那是真殘酷,代價也不小。禎娘如今手握著夷人機器和技術,倒是用不著——其實也不能說是真的就不殘酷了,只不過過程變得緩慢罷了。兩邊相比就知道,禎孃的榨糖廠比他們強。只要禎娘榨糖廠一家接著一家開,剩餘的市場越來越小,他們遲早也是要死的。
實際上也是這樣,或許有些人很遲鈍。在瓊州的糖進入市場的第一年並沒有感覺到什麼,這是因為數量還不算大。不要說禎孃的榨糖廠機器並沒有滿負荷運轉,更重要的是機器安裝才進行完第一組,潛力太大了。況且往後說,還能開辦第二家第三家。
但是總有警覺的人,感覺到了什麼。可能是在收甘蔗的時候,覺察今年有人與自己競爭,收上來的比往年少了一些。也可能是在廣東紅頭船北上賣糖的時候,去年的某一個半生不熟的客人似乎沒來。或許是今年人不做這個生意了,也可能從別家買了糖。
這些事不是誰都會遇到,也不是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會深想,畢竟看起來問題並不大,可能的原因也有很多。但是總會一直這樣毫無知覺下去,在禎娘做大以前,任何時候都可能被人看出來,只要一時覺得不對,深究起來。反正,反正禎娘是沒有刻意保密什麼的。
不過沒有刻意保密,其實就是因為提前發現也沒什麼用。這時候的禎娘已經不是當年的禎娘了,當年她許多技術上超出別人的商品都要小心翼翼地保管,防著被人偷窺。前期建立不起來優勢的話,那時候的她拼不過那些大商人。
然而如今的她用不著了,那些糖商就算發現了禎孃的作為又能如何呢?生產上禎娘已經遠遠領先了。銷售上,禎娘有東南豪商龐大的人脈。資本上,禎娘更是佔盡了上風。所以說,他們已經無法可想了。
禎娘與劉文惠還有幾個夥計談了很多,都是一些今年收甘蔗的事兒——瓊州的荒地可不是那麼快能養好的,然而等到穀雨時節就要種植了,顯然今年是要錯過甘蔗季,只能指望明年。沒有自己的甘蔗園,這收甘蔗的事兒就格外重要了。
劉文惠看著標誌著下了甘蔗定金的地區,摸了摸小鬍子道:“之前我收集了各地土地生產種植的文書,才知道原來有人把這出了書,這些讀書人也不全是做一些高深道理的麼!這種真的不錯。其中說大明兩京十三省的地界,甘蔗種植最多的竟是四川,遠超過兩廣福建,要不然我們去那裡收甘蔗,或者在那裡建一個榨糖廠?”
禎娘拿起旁邊一本冊子敲了他的手臂一下,道:“越活越回去了!這話要是讓苗掌櫃和宋掌櫃聽到了,怕不是要笑的。話說為什麼不想想,明明四川比起兩廣福建產那樣多的甘蔗,做貨物的蔗糖卻少那麼多?”
這裡面的原因有兩個,一個是甘蔗不同。直白些說,並不是所有甘蔗都適合拿來榨糖。一種是平常吃的‘果蔗’,更多是當作水果吃了。口味清甜,也沒那麼粗糙。另外一種‘糖蔗’粗糙的很,卻甜味濃,適合拿來榨糖。四川的甘蔗多,但多的是果蔗。
當然,這不是最大的問題。既然能夠種植果蔗,那麼改種糖蔗也並不麻煩。反正提前下定金的話,可以輕易改變蔗農這一點小小的不同。更重要的是地理位置,在東南沿海越來越重要的現在,這是自然的選擇。在這邊天然比在四川更合適,如果追求甘蔗原料,那麼等到一年後,瓊州甘蔗園正式種植,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劉文惠其實說出來的時候就後悔了,他又不是傻的,這裡頭的問題他一想就知道。只是禎娘這個東家最鼓勵大家能夠提出主意,就算沒想好也是一樣,不好的主意她從來不會生氣。久而久之,他們想主意的時候都脫口而出。
不過再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