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6部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主心骨,之前揮斥方遒的蕭校尉終於顯出了疲態,說著說著話,頭就越點越低,竟是直接瞌睡了過去。

衛潛伸手撥開她前額的碎髮,上頭還粘著少許乾涸的血漬。望著沉睡中的少女,他的目光幽深難辨。

當初那個整天淘氣的女孩已經長大了,成為了在亂軍中取敵方大將首級的英雄。可再怎麼強悍,她終究只是個剛滿十六的女子。這樣沉重的負擔,就如同她現在穿著的盔甲,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他真地忍心讓她這樣走下去嗎?衛潛輕輕地託著她的背,讓她換了個姿勢躺在自己身邊。蕭錦初大約是太累了,竟是一直沒醒。

衛潛也閉上了眼,在昏迷中他又回到了那座臺城,巍峨而冰冷。他見到了久未謀面的父親,還有大兄。他們高高地盤踞在御座上,俯瞰著自己的宮殿、奴僕、山河。所有人在他們眼中都是螻蟻,就算貴為皇子,也不過是螻蟻中的一員。

沒有人知道,素來對自己疼愛有加的父親曾在酒醉後抓住他的衣領,惡狠狠地問道:“為什麼死的是她,不是你?”

金爐銷香,重重簾幕後,是衛涇譏誚的眼,“你不過是一個代替品,一顆棋子,永遠是多餘的。”

都說帝王是金口玉言,那麼,連著被兩代帝王詛咒的他,可能真的被蒼天所厭棄了。衛潛的唇角勾起一絲諷刺的笑意,父親,大兄,你們可還滿意?

在他剛甦醒時,韓醫者特意避開了安素,單獨求見。他此次昏迷,乃是因為中了一種罕見的劇毒,據說是前朝宮中的秘方。韓醫者行醫半世,還是從自己的師父那裡聽說過,未曾親見。

這是種慢性的毒素,最初什麼反應都不會有,然後是第一次發作,讓人陷入噩夢與昏睡。如果挺了過來,那麼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症狀會越來越輕,但疼痛會逐漸加劇。這意味著毒性在緩慢地沁入骨髓,蝕空人的身體。它並不會立即讓人死去,卻無時無刻不在,最終把中毒者折磨成一把枯骨。

它的名字叫作“魘”。

韓醫者在稟告的時候一直在流汗,他一邊訴說著毒性的可怕,一邊試圖說服衛潛,也說服自己或許有法可解。這番顛三倒四的話,聽得衛潛最終都笑了出來。把韓醫者嚇個半死,以為郡王受不了打擊,直接瘋了。

衛潛當然沒瘋,他十五歲就上戰場磨礪,見過的死人也許比活人更多。他還記得自己曾有個親兵,在出戰託人給自己的妻子捎信。萬一他戰死,家中就再無成年男丁了,她一個弱女子又沒有生計。若是三年接不到訊息,便讓她改嫁鄰居的木匠,免遭旁人欺凌。

這個親兵一直奮勇殺敵,存下的錢一分不少地寄回家去。可惜,最後他沒有死在敵人手中,卻因為傷寒倒下了。他的親兵很多,來來去去很少能真正記住。但唯有這個人,自己是給了恩典的,許他的骨灰回返家鄉。

當時自己是怎麼想來著?在這個世界上有人可以擔憂,可以託付,是一種幸事。如今果然輪到他了,他也該覺得幸運。這種毒雖然折磨人,卻給了他足夠的時間來為身邊的人鋪好後路。

衛潛正想得入神,枕畔卻有破風之聲響起。若以他平日的身手,是能輕易避開的,如今被身體拖累卻是慢了一拍。正是這一慢,險些提前送了他一程。

黑暗中,只見凌月閃著寒光的鋒刃從衛潛的面前堪堪劃過,削斷了一縷頭髮,同時在他的側臉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等齊皋在外頭聽到動靜,衝進來時看到的情形是這樣的。蕭錦初手持凌月,架在郡王的脖子上,且正一寸寸往下壓去,而郡王毫無還手之力。

侍衛長只覺得這一幕匪夷所思,幸而關鍵時刻手比腦子動得更快一些,直接從背後一掌劈在了蕭錦初的風府穴上。

虧得她摘下了頭盔,否則一時還真不知道如何處置是好。以齊皋的身手,這一擊可說是穩準狠。蕭錦初當即斜著身子倒了下去,被衛潛接了個正著。

“郡王……”眼見人都暈了,手上仍緊握著兇器。尤其詭異的是自家主子似乎毫不介懷的樣子,還動作輕柔地將蕭錦初擁在了懷中,齊皋覺得自己的腦子確實不大夠用了。

衛潛檢視了一下師妹的後頸,齊皋下手看似狠辣,其實很有分寸。只是想把她劈暈,否則有幾個蕭錦初這會都沒命了。“沒事,你出去吧!”

身為衛潛的侍衛長,齊皋素來唯他的命令是從。但這一回,他卻半點不敢挪步。都動上劍了,還叫沒事,什麼才算有事?而且方才沒注意,郡王的臉上居然還掛了彩。齊皋的臉色很不好看,難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