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紫定定地看著他,緩緩道:“我殺了你女兒,你不恨我嗎?”花清淵低頭道:“若我不負你,豈有今日。”韓凝紫抓過短劍,握在手裡,嘆道:“我真的好恨,倘若她是我的女兒,卻是多好。”說著幽幽一嘆,道,“淵哥,我問你一句話,你要好好答我。”花清淵道:“你說。”韓凝紫道:“你方才說,你的心始終留在我這裡,是真的,還是隻為哄我?”
花清淵嘆道:“千真萬確,絕無虛言。”韓凝紫得此言語,只覺心滿意足,展眉一笑。自分別以來,花清淵再也沒見過如此笑容,不覺瞧得痴了。韓凝紫嘆道:“淵哥,你還記得,那天我離開天機宮,去天山找師姐時,你對我念過的那首小令麼?”花清淵露出追憶之色,忽地輕聲吟道:“新月曲如眉,未有團圓意。紅豆不堪看,滿眼相思淚,終日劈桃穰,人在心兒裡,兩朵隔牆花,早晚成連理……”唸到這裡,忽覺韓凝紫身子鬥震,眉間掠過一絲痛苦之色,花清淵一愕,低頭看去,當真魂飛魄散,只見一把短劍斜插在韓凝紫心口,直沒至柄,花清淵失聲尖叫道:“紫兒,紫兒……”韓凝紫強忍痛楚,死死扣住花清淵手臂,喘息道:“淵哥,紫……紫兒把心還你,從今往後,你……你好好待你的妻女……”她眼中神光渙散,話未說完,便已氣絕。
這一輪劇變迭起,眾人只瞧得心搖神馳,俱都呆了。花清淵痛不欲生,摟定韓凝紫痛哭。眾人雖覺韓凝紫惡毒狡詐,作惡多端,卻沒料到她臨死之際,竟會有此一舉,便如凌霜君,也覺心中一空,再也提不起恨意。此時天機宮諸人均已趕來,前後瞧得清楚,花慕容鼻間酸楚,輕聲念道:“兩朵隔牆花,早晚成連理。”雲殊知她心意,不由得將她柔荑緊緊握住,暗下決心:“從今往後,我要一心對待慕容,決不再三心二意,做出害人害己之事。”
花清淵先失女兒,又失至愛,這一哭昏天黑地,直哭到沒了氣力,凌霜君才將他扶起。花清淵平復下來,對花無媸道:“人死萬事空,紫兒已死,容我將她就地掩埋。”花無媸木然道:“從今往後,凡事你自己作主,不必問我。”花清淵再不多說,赤手掘坑,將韓凝紫放人,落土之際,他長久凝視愛人遺容,終於嘆息一聲,推土掩埋,刻木為碑,原寫“舊侶韓凝紫之墓”,但想了一想,終將舊侶二字抹去,默默落淚一陣,方才站起。公羊羽忽道:“清淵,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韓凝紫臨終時讓你好好對待妻女,莫非霜兒還在人間。”雲殊搖頭道:“不然,倘若花曉霜未死,韓凝紫何必自絕。”公羊羽覷他一眼,心道:“你懂什麼?情之一物,原本就不可理喻,韓凝紫不死,她與清淵這段糾葛如何解脫。”忽又想起生平孽緣,不覺喟然。
眾人議論一番,決定分散搜尋,搜了一日,終是大海撈針,一無所獲。正要返回,忽見前方路上,何嵩陽帶著一千南方豪傑走了過來,個個鼻青臉腫,眾人均感詫異,雲殊叫道:“何兄,怎會如此?聖上何在?”何嵩陽苦著臉,道:“我們帶著聖上原地守候,不料那個小賊禿怒氣衝衝,突然折回,不問青紅,抱了聖上便走,我們奮力阻攔,卻被他一頓好揍。”雲殊聽說花生奪走趙咼,心中大怒,顧不得風度,破口大罵。
公羊羽冷笑道:“罵也無用,那孩子年幼,不能濟事,讓他去了也罷。何況那小和尚武功甚強,別說他們,你便不受傷,也未必勝得了他。”雲殊不以為然,勉強點頭,公羊羽冷道:“你不必不服,你勝不得小和尚,更勝不得梁蕭,那廝武功之強,已不輸於蕭千絕盛年之時。將來他若來尋仇,你須得日夜苦練,方可抵禦。”他看似教訓徒弟,其實卻是提醒天機宮諸人,眾人想起梁蕭臨別所言,均是愁上心來:“梁蕭與曉霜情深愛重,曉霜若在,他就算前來,也不敢無理,如今曉霜生死不明,以那人的性子,結果委實堪慮。”
卻聽何嵩陽慨然道:“雲公子不必掛心,那廝為南武林的公敵,只要他蹤跡一現,南方豪傑必當齊心協力,叫他骨肉成泥。”公羊羽冷笑道:“若無能耐,人多也未必濟事,億萬宋人,不也敗在元人手裡麼?”
眾人被他揭了瘡疤,羞怒之色溢於言表,公羊羽又是一聲冷笑,拔足便走,雲殊方欲出口招呼,他已去得遠了。
梁蕭風餐露宿,溯大河而上,越往西行,氣候越是苦寒,瀚海千里,渺無人煙,巨大鹽湖時時可見,黃河水由濁變清,河道由寬而窄,土著言語梁蕭漸難明白,唯有憑藉手勢溝通。
這一日,他越過積石山,河水更見細小,人畜已能徒步涉過,情知距源頭不遠,疾行數日,抵達一座大山之下,只見山脊冰川覆蓋、雪白刺眼,梁蕭詢問土著,得知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