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堵住我的嘴,淺啄之後很快放開,手摸了摸我的臉,心疼地:“你看你,臉色這麼蒼白,你又瘦了不少吧……”
我搖搖頭,“我不知道。”
蔣沐咧了下嘴唇,突然一把抱我摟在懷裡,我的臉貼在他的衣服去,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菸草味道。蔣沐低聲開口:“青瓷,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你別憋著,別裝得沒事人一樣,你和我說啊……我心疼你,心疼得不得了。”
他越說聲音越小,手裡卻把我摟的越緊,我把臉全埋進他的懷裡,把淚水蹭到了他的衣服上。我吸了口氣,說道:“不是說不出話,是話太多。”
蔣沐瞭然地點頭:“我知道,我都知道。”
雖說是在後臺,自千漣去世後,師哥怕我受打擾所以特地特地自己掏了錢給我架了一道屏風,所以蔣沐如此抱著我也沒人看見,可現在即使被看見我也不怕了。活著,什麼都怕,於是死了,到頭就什麼沒有做。
摟了我一陣,蔣沐的手按在我的肩膀上慢慢推開我,他的臉幾乎要貼著我的臉,他的故意就拍在我的臉上,涼涼的。
“青瓷,我和你說這件事我希望你要答應,不,是一定要答應,”他突然開口,神情儼然,目光肯定而帶著懇求,我被他嚇了一跳,心猛地跳了起來。
“什麼事?”
“跟我走,就是後天晚上。”他直接了當。
我懵了,下意識地問:“去哪兒?”
蔣沐咬咬牙,“目的地是臺北,中途可能會先過其他地區。”
我又問:“為什麼?”
蔣沐頓了一下,實話實說:“情報已經回來了,前線估計撐不到明天了,而共軍內部定著二十一號要強渡長江……南京是保不住的青瓷,上級擬定的檔案裡提出了扯退計劃,我屬情報局,情報局的人員會同元首和其他高階將領一起離開,留下來的人負責抗戰,最後離開。”
他的鼻息突然涼了北風,漸漸凝固,沒有了呼吸,最終遮不住心酸,紅了眼眶,———一個只肯流汗流淚的軍人紅了眼眶———“青瓷,我不能丟下你……不……是我不能沒有你……”
我聽得見前臺的戲,師哥和別的貴妃的聲音一搭一合,唱的真是“春研沒落,花遲遲那碧沉沉,但見飛燕輕……”
似乎好久沒上臺了,聽這都覺得生僻。可我不就是個唱戲的麼,我不是打算把戲唱一輩子麼,什麼時候起我也對它這般冷漠了。 戲詞裡有:長生殿,曾下階,細語倚香腮。兩情諧,願結生生恩愛。 唱《長生殿》也好幾年了,覺得這個團圓式的結局太虧待玉環,不過好歹他們也在一起了,什麼都沒有失去。而如今我呢,為何不能得兩全。
我終歸不是楊玉環麼?還是,蔣沐不是唐明皇?
“啊!妃子,你且看來!”
“啊,陛下,這牡丹開得可好哩———”
“可憐這落紅紛紛,讓寡人怎不心悶———”
“好!”“好!”臺下的人一片起鬨,一邊把瓜子磕得咔咔響。他們樂得很,可他們可知道,槍炮已經堵在城門外了?
師哥依舊在臺上唱,我卻覺得那些司鼓和唱腔離我越來越遠,那些叫好的聲音離我越來越遠,留下的,只有近在咫尺的,蔣沐的似有似無的呼吸。我對上蔣沐發紅的眼,那雙眼裡的疲憊比我想象的還要多,他很累,他需要承擔很多東西,而我是他最大的包袱,也是他最不願意鬆手的包袱。
我止不住淚水,說不清語句,只得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去點了兩下頭。
耳畔是前臺換場的小鑼一敲———“哐!”臺下一片鬧騰,看似熱鬧,而後這一折戲塵埃落定。
作者有話要說:
☆、第六十二章 焚香斷欲盡浮生
晚上回去,早早收拾了準備入睡,雖然明知道睡不著,可不睡又怕醒著心裡發顫。
聽蔣沐說了那樣的話,哪能在平靜得住。關窗子的時候卻見院子裡燃起一堆火,蹲在火前的人影子隨著火焰搖晃。
我看了一陣,關上窗子,從櫃子裡拿了件衣裳出了房門。院子裡沒有其他人,平時裡很勤奮練功的幾個孩子都沒出來,似乎大家都怕打擾師哥而受師哥責備。我走過去,把衣服披在師哥的肩膀上,也不說話,就看著師哥把一張張冥幣扔進火盆。
四月的天氣夜晚依舊是冷的,而且容易泛潮,夜裡怎麼能不多穿一件衣服呢?但是火盆裡的火燃得很旺,烤得人身上暖暖的,心裡涼涼的。
這是我第二次看見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