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起似笑非笑。
他的目光一直對著我。
也是,我是唱著的角兒,不看我看什麼?
“戀香…………巢秋燕依人,睡銀塘鴛鴦蘸………眼………”
我拿扇子微微遮臉,作嬌羞之態。微微斜眼間,見那人已走到第一排,四周的看客有些惶恐,只見他還未走到中間的位子,原來位子上穿長衫的看客摸摸了頭上的帽子弓著腰趕忙起身繞到後排去了。
他倒省得多說個讓字,自徑坐了過去,跟在他身後的那個同樣身著軍服,但肩章只有兩星的男子站在他的旁邊。
我想他也不像是會說讓字的人,那個男人,分明有種著不怒自威的氣場。
他的目光依舊對著我。
戲依舊唱。
“名花國色。”
“笑微微唱得君王看。”
已是唱道動人之處。那力士勸上來的酒令我羞澀難當,醉若撫柳。
正如偏偏嬌步步步蓮,金步搖搖步步翩。
臺下又是一片喝彩。
“好!”
“柳老闆好扮相!”
“好好!好!”
我那浮在臉上的笑此刻真是九真一假了。
不由地看向那人的方向。只見他倒是不動聲色,一條腿隨意地搭在另一條腿上,手指隨著奏出的曲調和臺上的唱詞敲著桌面。
那拍子不緊不慢,似乎他真是聽得入神了。
我一拂衣袖:
“妾不能再飲了。”
生道:
“立士勸你娘娘再飲。”
“妾真醉矣………”
我撫額欲倒,合了牡丹描金小扇嬌步連連,搖身繞臺,退了場去。
退了後臺,依舊能聽到前面戲迷的高呼聲,人群圍了上來,一個遞來一隻小茶壺,我對著茶嘴飲了一口,經理哈哈笑道:“今天這戲又唱得精彩!”
有人說道:“青瓷哪場不是?貴妃就是貴妃。”
我笑,自徑走到位子上坐下,正要取下鬢花突然想起剛才坐池子下那人,不知是不是已經走了,他是戲開頭進來的,八成也是為看我戲來著。
那樣的人來聽戲倒是不多見。那些當官的聽戲,要不就是直接包場子,要不就是下個請柬。權勢權勢,它就再小也得和別人受用的不一樣。
“師哥去哪兒了?今天這唐明皇可該他扮的,換了人我唱不來勁。”
經理說:“說是去置行頭去了。”
“新的?”
“新的。”
我把鬢花放在桌子上,拿手絹點了點亂了一丁點的眉梢,“前兩天不是才看見他拿新的麼?他真是大氣。”
經理沒多說話,去了一邊打理。我獨自對著鏡子卸妝,剛要拿下鳳冠就聽到身後響起吵雜之聲,我也不過多理會,手正觸到鳳冠只聽經理誠惶說道:
“軍爺,這兒是後臺,一般不能進,您要聽戲就到前面去吧。”
我垂下手,一轉頭,又對上那人的眼。
他開口就是“我就想見見這位老闆。”
眾人都不說話了,等著我開口。我看見千漣斜眼看了看我,起了身。
“謝軍爺了。”
他笑了笑,卻不停步,直直地朝我走來。馬靴近了一步又一步,我看見他左耳上方戴著耳釘,黛綠色的深邃,似他此刻瞳孔裡的光芒。
他終於停下來,與我只有兩步之距。
他開口:“在下……蔣沐。”
我微微抬頭看著他的眼,頓了頓,笑道:“軍爺這是做什麼?”
他道:“早聽聞他道:“早聽聞南京城裡有個禧福戲班,班子裡有位老闆扮相甚好,特來看看,果然……名不虛傳。”
“軍爺說哪裡的話。這麼說軍爺不常聽戲?”
“聽到是也聽的,只不過只聽崑曲罷了,其他倒是不怎麼聽。”
“軍爺是個會家子啊。”
“那倒說不上,只是談到楊貴妃的話,我看還是《貴妃醉酒》那出好,只有貴妃才更顯得出彩,哦,自然,《長生殿》也不差,但為什麼老闆你不唱唱《貴妃醉酒》呢?”
“唱慣了。”
我笑著,蔣沐也笑著,但就是這笑和這一回一應讓大家都抽了口冷氣。似笑非笑,笑裡有假,假裡有笑。
我託了託頭上的鳳冠,讓它顯出笨重的樣子,說道:“軍爺這人也見了,還是先回去吧,這是後臺,您在這兒大夥兒不好收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