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是標準的男人當家做主的家庭。大事陳連山說了算,小事陳連山說了也算。沒捱過拳拳的毒打。
陳母以前什麼事都不用管,只需過好生活便可。這些年隨著紗廠日趨衰落,陳連山力不從心下,才漸漸接過了家中的一些事。
藉著陳樂道在這裡的機會,陳母好好抱怨了一下陳連山,讓陳連山這倔老頭很是尷尬了一陣。面對陳樂道鄙視的眼神,老頭忍不了,小袖一甩,跑到書房去了。
陳母雖然性格溫柔,但憋久了也總得釋放一次,對陳連山的一通抱怨,讓她心情舒暢了許多。笑呵呵地給每人舔了一杯茶後,將時間留給了三人。
陳翰林雖然吊著繃帶,但氣色比之前已經好了許多。陳母每天不是雞湯就是鴨湯的給他養著,仔細看之下甚至能發現他胖了一圈。
有了這段時間做緩衝,陳翰林心態漸漸平復下來。
這幾天他仔細考慮過陳樂道之前對他說的話,陳樂道說的那些道理他早就明曉,只是一直不願面對。
沒有真正失敗之前,總覺得自己只要堅持下去,便能用真心打動對方。但事實卻是她根本不在乎你真不真心,更不在乎你會堅持多久。
被陳樂道強自把事實擺在他面前,又發生馮敬堯強買紗廠一事後,陳翰林已經明白他和馮程程之間什麼都不可能發生了。
實際上在醫院那幾天,汪月琪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要說他心底沒有丁點觸動是不可能的。
把這所有的一切都擺在他面前,還扒開他眼睛強迫他看得明明白白的陳樂道。雖然有點點混蛋。但陳翰林心底對他又不得不感激。
這種複雜的心情讓他面對陳樂道時有點手中無措。兩人年紀差不多,但陳樂道思考的東西和他卻好像不在一個層面上。這也讓他內心有點挫敗感。
“以後有什麼打算?”陳樂道對陳翰林問。陳翰林已經從北平大學畢業,接下來是想繼續求學,還是想找點事做,得有一個計劃。
如今事情已經發生了一些轉變,陳連山還活著,陳翰林跟馮許丁之間也沒結下殺父之仇。陳翰林現在想怎麼做,陳樂道也不確定。
陳翰林思想上有點天真,身上還存留著學生特有的理想主義。但不可否認,等他思想轉變過來,他也算是個人才。
真正從人品上來說,陳翰林反倒比丁力更讓人放心一些。
看了馮程程一眼,又沉默一陣,陳翰林才說道:“我想進巡捕房工作。”
陳樂道聞言不由詫異地看向陳翰林。
陳翰林說出的話讓他有點意外。陳連山沒自殺,陳翰林也就不需要報仇。既然如此,陳翰林為何依舊想進巡捕房?
或是看出他的詫異,沒等陳樂道問,陳翰林便說道:“上海灘黑暗混亂,我父親只是想單純的做自己的生意,卻引來殺手暗殺。”
陳翰林說這話時沒看馮程程,但馮程程臉色還是不由稍有變化。對她而言,這就差把馮敬堯的身份證給念出來了。
陳翰林沒去管馮程程的臉色變化,繼續道。
“在學校時,學得最多的便是愛國,我曾口口聲聲的說愛國,但真正做過的事卻是還沒有幾件。傷好後我想投身巡捕房,不為別的,只希望能讓上海灘的街道上變得更加和平些。讓像我父親這樣的實業商人能安心的做生意,不受到威脅。”
陳翰林說話時沒有抑揚頓挫的音調,只是淡淡說著自己心中的想法,但正是這種沒有絲毫誇張的語言,反倒讓陳樂道感受到了一絲他的決心。
馮程程沒說什麼,只是神色有點黯淡。陳翰林的話中雖然有一絲絲對她父親的嘲諷,但陳翰林確實沒有說錯什麼。
這上海灘有人尊稱她父親為馮先生,也有人說她父親是上海灘最大的流氓,更有人恨她父親入骨。這些事情他內心清楚,只是不願去理會。
因為她什麼都改變不了。
“你確定想進巡捕房?巡捕房可沒有你想得那麼好。”陳樂道說,陳翰林是個充滿理想主義的學生,巡捕房在他心中或許是個主持正義,打擊黑惡的存在,但陳樂道很清楚巡捕房現在是個什麼樣。
他沒想著要勸說陳翰林,只是確定一下陳翰林的想法、如果陳翰林真想進巡捕房,那說不定以後還能對他有所幫住。
“我確定,”陳翰林重重點頭,“我想改變上海灘的治安情況,至少是法租界的治安情況,”
話說得斬釘截鐵,臉色也異常堅定。
“行,如果你真想進巡捕房,我可以幫你。巡捕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