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道:“你應該去參加戰鬥了。你看他的膝蓋,至少在重傷後爬了一公里,這已經是奇蹟了。”
正說著,轟隆隆的炮聲響了。這時候,劉玉林看到了真正的奇蹟,他看見血人的嘴動了動,呢喃出一個聲響。劉玉林連忙給戰士打了一支強心針。軍官湊近戰士的耳朵打雷一般吼著:“大頭,我是曹科長,你他奶奶的說話呀!偵察分隊哪裡去了?你們連長呢?嗯!是不是發現了新情況?你他奶奶的,總不會都當了俘虜了吧?”忍不住又搖大頭的胳膊。
劉玉林又聽到了大頭微弱的脈搏,把曹科長推到一邊,說道:“他失血過多,救不過來了。想讓他說幾句話,只有一個辦法……”
曹科長央求道:“醫生,他是偵察兵,從敵人防區回來,他一句話可能會減少……”
劉玉林猛地從身邊一個戰士腰間拔出一把匕首,割開大頭胸前的血軍衣,再一用力,割出大頭的幾根肋骨,伸手用力一抓,掰斷大頭的兩根肋骨,血手伸進大頭的胸腔,把耳朵貼近大頭的嘴唇,心裡按正常心律數著數,用力捏著大頭的心臟。不一會兒,他聽到了大頭微弱的斷斷續續的聲音:“……奶頭山……一號……有永久……連長……排長……阻擊敵人……村姑……假……步,步話……機……機……機……”
曹科長看見大頭閉上了眼睛,抓住劉玉林的衣服,“他,他他,他說了什麼……”
劉玉林感到腦子一片空白,呆呆地看著自己的血手,再看看面前開了膛的大頭,突然間乾嘔了起來。他不知道斷斷續續聽到的一個戰士的遺言到底有什麼意義,完全被一個念頭攫住了:我不該讓這樣一個堅強的戰士死前受這樣的痛苦,我怎麼會想起青黴素、鏈黴素引起心臟驟停呢?他的心臟為什麼又跳了?難道是聽到了炮聲?這樣死去太痛苦了,太痛苦了。他大叫一聲:“太痛苦了!我不該這樣做,他太痛苦了!”
曹科長抬手扇了劉玉林一耳光,揪住劉玉林的衣領罵道:“奶奶的,像個老孃們兒!我問你,他說了什麼話!”
劉玉林用衣袖擦擦嘴角的血,木然道:“奶頭山,一號,有永久,連長,排長,阻擊敵人,村姑,假,步,步話,機,機,機。沒有了。”
曹科長重複兩遍,兩眼突然放出喜悅的光芒,伸手打了劉玉林一拳,“醫生,戰後我們一團為你請功,用這法子讓我的一個死不瞑目的戰士說話了,讓死人說話了,絕。奶奶的史天雄,我想你也不可能全軍覆沒。醫生同志,大頭說出的情報很重要。我的偵察分隊在一號地區奶頭山,發現敵人修有永久性工事。小分隊的步話機壞了,就派大頭……可能還有別的人回來報信。史天雄和楊世光留在奶頭山一帶準備阻擊敵人。”說著,朝大頭血淋淋的遺體鞠個躬,“大頭,小機靈鬼兒,打完狗日的,我再來看你。你們史連長沒選擇回來,肯定是情況非常嚴重。他們……他們肯定是打算光榮了……十幾個人馬上要腹背受敵,肯定光榮了……炮擊一停,咱們就過去了。我給你們請功。我不陪你了。咱們走。”擦一把鼻涕眼淚,帶著幾個戰士衝出帳篷。
劉玉林吩咐兩個護士把大頭的屍體用福爾馬林藥水泡上,馬上要求帶一個小分隊,跟隨主攻一團向一號地區挺進。他不願意看到因為延誤,讓大頭的戰友全體陣亡的事情發生。他要向大頭的戰友講述剛剛發生在大頭身上的生命奇觀。
中午十二點左右,劉玉林的小分隊跟隨攻擊部隊,推進到奶頭山北面谷地。剛把帳篷架好,打出紅十字旗,劉玉林就聽到了曹科長洪鐘一樣的聲音:“醫生,好樣的,這幾個都是我偵察分隊的人。這次他們立了大功,至少讓大部隊少陣亡一個加強營。”
劉玉林挨個看了六個單架上的人,沒有說話。
曹科長急哭了,“都光榮了?還有四個腦袋炸爛的……你一定要救活他們。大夫,醫生,你再好好看看,至少要救活一個呀……要是都……”
劉玉林朝史天雄一指,吩咐護士道:“給他輸血。那五個都犧牲了。”說著,跟著單架進了帳篷。
曹科長忙跑幾步,拉住劉玉林問:“醫生,他就是史連長……臉像黃表紙……到底有沒有救?”
劉玉林道:“他就是斷了腿,身上的血是別人的。失血過多,暈過去了。十分鐘他就會醒過來。”
曹科長走出帳篷,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喃喃道:“謝天謝地!狗日的,這兩三百敵人進了工事,可夠我們喝一壺的。”看見兩個戰士和七八個民工都立在幾具屍體旁發呆,站起來吼道:“愣什麼愣?請他們下來,再去找找,看看還有沒有我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