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現實的女孩,感情一旦斷裂就不會藕斷絲連。正想著,詩芬出來了,與一個男子挽著手,雙雙朝街上走去,說笑著,似乎沒看見海子。
海子內心一陣失落。萬般無奈,他徑直向葦岸家走去,可窗戶裡的燈是熄的。他只得失望地往回走,回到自己的房間。門上的凡?高像已經褪色,仍用那小小的有神的眼睛注視著他。他一狠心撕了下來,說:“不給我靈感,不給我好運,你走吧!”說完將這張相伴幾年的凡?高像焚了。倒在床上,在胡思亂想中迷糊睡去。奇妙的夢幻在腦中出現。他覺得自己輕忽地在山水間行走,找不到同伴,也尋不著出路。水面上出現了屈原,長衫飄動,鬚髮飛揚。他說:“海子,隨我來吧,我為你帶路。”海子欣然,正欲前往。水面上波濤湧蕩,海子退步了,說:“不,我不去不見光明的水域,我要尋找光明的地方。”
“我要帶你尋找光明!”一個聲音嘹亮悅耳,富有激情。
海子循聲望去,他看到了心中的詩神但丁。
“去哪兒?”
“去天堂,去接近太陽!”
“那快走。”海子催促。
“你隨我來!”但丁拽住海子,飄忽前行。
展現在眼前的是一條鐵軌,放射冰冷的光芒,延伸很遠、很遠……
“這是鐵軌啊!”海子說。
“這不是鐵軌,是天梯,沿著它可走向太陽!”但丁說完拉住海子踏了上去。
耳畔呼呼風聲,眼前光芒奔放。海子只覺得無比愜意,內心的痛苦煙消雲散。心中只是催道:“快點,快點,我要奔向天堂,運轉太陽!”
忽然,拽住但丁的手一鬆,海子墜了下去,他在空中翻轉,呼叫……他被驚醒,一身冷汗。
他再也無法入夢。他翻著自己的詩稿,腦中是夢中的景象。嘴中不停地說道:“天梯,鐵軌!鐵軌,天梯!”
第二天,海子來到一禾家,張芙也在。痛苦萬狀的海子顧不上許多,又趴在桌上悶聲不語。
駱一禾這年真的很忙,既有編輯任務,還要籌備結婚事宜。眼下又受到青春詩會的邀請出席詩會。但對於自己這位當年的“冬子弟弟”,始終是耐心的。他聽完“倖存者協會”對海子的批評後,內心充滿著憤慨,感嘆道:“這些功成名就的詩人,為什麼總放不下架子,對年輕人多一些善意的引導,多一些關愛寬容?文學評論採用這些言論,用嘲諷對待圈內的青年未免過分。如此下去,詩人會自我淘汰!”又寬慰海子說,“當前舊文學同權力結合在一起,形成一種勢力,它與文學新人和先鋒文學相抵抗。他們的批評並不是針對你一人,而是他們整個群體思想狀態的反映,你別太在意,按照自己的原則去寫作和生活!”
張芙說:“海子,或許靜聽一下他們的意見也不無好處,別太執著長詩,多寫些抒情短詩未嘗不可。謝冕教授就非常看好你的短詩,說你短詩語言的張力與密度顯示了天才的跡象呢!”
海子噓了一口氣,說:“都是因為他們沒完整地看到我的長詩,相信,他們有一天會改變看法的,我詩歌的最終定位必然落在太陽詩章上,我不願做抒情詩人。我的一生必然是追趕太陽的一生!”
“太執著!”張芙深情地感嘆道,“我敢肯定沒有第二個人有你如此對詩歌的虔誠與執著,就是昌耀、顧城也沒有!”
一禾卻眼睛明亮,內心隱隱感到,太陽詩章正如一個神秘而玄奧的黑洞,隨著海子的執著挺進,正將海子深深吞噬。
似乎有一種不祥預感在心頭閃過。駱一禾勸海子說:“放棄吧!寫寫短詩。”
“放棄?”海子大吃一驚,緊盯著一禾,似乎不認識這位摯友。問,“你也不贊成長詩?你不一直贊成嗎?你自己不也在寫嗎?”
“我不是否定長詩啊,我是擔心你。詩壇都在否定長詩。”一禾說。
“不!”海子咆哮道,“我決不放棄。”他高誦詩句,“萬人都要將火熄滅,我一人獨將此火高高舉起。”又高吟狄金森的詩句,“只有垂死的戰敗者/失去聽覺的耳朵裡/才迸出遙遠的凱旋歌/如此痛切而清晰!”吟罷,他闊步走出門去,如悲歌壯士一般。
一禾、張芙喊著他的名字,他不答理,痛苦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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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隱身女詩人
我是一些詩歌草稿
你是一首詩
——引自《跳傘塔》
詩壇的嘲諷、批評讓海子孤獨,痛苦難捱。好在西藏女詩人李華來信高度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