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才找到了合理的解釋,原來真正讓章林兩家落得這種下場的,不是蒼宏帝,而是那個人。她顯然並不想要任何人的命,她只要他們失去一切艱難悽苦的活著,那即是她身為章家後人的慈悲,也是她身為柳家後人的報復。而這一切,他的夫人並不知道,因為秘密在天下人面前,仍是秘密。
“老頭子……老頭子,你倒是說話啊,去還是不去?你不去,我去!”三年悽慘的邊關生活,早已讓這位昔日養尊處優的貴婦人滿臉風霜,吃盡了苦頭,想想被貶到冷宮的大女兒和嫁人後就與落難的章家劃清界線的二女兒三女兒,章夫人不禁悲從心來。縱然去見那個人讓她心懷羞憤和不甘,但想到眼下這種漫無盡頭的苦日子,她怎肯捨得放過這難得的機會。
章夫人理理鬢髮,整整衣衫,正要出門,卻被章稽的一句話驚得臉色慘白。
“殺父殺母的仇人不共戴天,留你一命已是不易,你還嗇想什麼?”章稽說著,嘆了口氣,移到原來的位置,埋頭繼續鍘起馬草來。他曾經不相信高僧的胡言亂語,後來卻是確信不已,他章稽這一生,果然是斷送在女人手裡——兩人自以為聰明卻總是做下蠢事的女人。
“老……老……老頭子,你說什麼鬼話?”章夫人結結巴巴地道,“我說過小蔓的死跟我無關了,你不也活得好好的……”
“你想讓所有章林兩家的人死,你可以喊得更響一點,讓天下的人都知道,皇上的天命皇后是假的,是我章稽的女兒,真正的天命皇后已成了燕國的皇后。”章稽沒有停下手裡的動作,聲音雖輕,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警告。皇上既然可以留他們的命,自然有本事隨時取他們的性命。
章夫夫驚詫地瞠目結舌,然後腿一軟,絕望地癱坐在地上,木然哀慼地道:“老頭子,我們再無出頭之日了,是吧?”
“如果你可以讓時間回到二十幾年前……”章稽手一頓,自嘲地低嘆。
馬棚裡一陣死寂,良久後又傳出鍘刀切斷馬草的聲音:“咔嚓!咔嚓……”夾雜著隱約的低泣,久久迴響地在這間被越來越濃的暮色籠罩的破舊小院裡,慢慢地被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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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沉寂,營帳內,小樹慵懶的倚坐在榻上,把玩著手中半塊黑亮的玉佩,時而屏氣凝神,時而擰眉輕嗤,時而又搖頭淺笑。
事情似乎越來越詭異,被秘密送達的南國虎符此時就在她手裡,只是其形其狀其色,卻是跟“靈玉”絲毫不差,唯一不同的是,它是件人人都可以揣在懷裡的“死”物。這一巧合,怕是連自稱六世妖人的師父也未曾料到,不知其故吧?
“主子,明日你真要冒此險?萬一徐將軍他們準備不當……”伺立在一旁的青玉憂心忡忡地道。
“凌玉不是也在嘛!”小樹不甚在意地擺擺手,將玉佩收入懷中,想想又輕笑道,“青玉啊,你是不是心裡在笑我又使裝死這招?”
青玉垂首,恭敬地道:“青玉不敢。主子如此做,必有主子的理由。”她心裡雖然是極不贊成主子多此一舉的,嘴上卻也不敢多說,只是擔心宮主如果得到主子的“死訊”,即使得知是假的,定然也會暴怒。
“我如果不來,平王必回師澍州,不但澍州告急,平王營中那幾千沙州百姓的性命也休矣。你家主子其實就是個怕死之人啊,怕自己死,也怕無辜之人因她而死。這樣的人,老天爺實在不該降如此大任於她,你說對吧?”小樹長吁短嘆地道。
瞅到自家主子一臉苦哈哈的樣子,青玉隱忍笑意,說:“老天爺是長了眼睛的,知道交付給主子的事,主子一定會做得很好。”
“所以說老天爺可惡啊,它是算準了我狠不下心,不得不去做。”小樹撫額苦笑。中一次頭彩是好運,連中幾次,誰說就不是負擔和災難呢?周圍虎視耽耽希望她死的,恐怕不止平王一人啊,就連……她突然神色一頓,低聲交待,“待會兒帶我們的人離營帳遠一點。”
青玉這時也察覺到遠遠傳來的腳步聲,不贊同地喚了聲:“主子!”
“放心,讓大家都安心歇著,今夜沒人會傷我。”小樹換了個姿勢,讓自己倚得更舒服些,合上眼假寐,輕聲道,“人到了,去迎客吧!”
青玉應聲出帳,不一會兒,又領著一位絕色女人走進帳來,稟道:“主子,蒼國皇后娘娘求見。”
“知道了,都下去吧。”小樹揮了揮手道,緩緩睜眼,懶懶地睨了柳煙兒一眼,指指榻旁的椅子又道:“皇后娘娘請坐。”
如此輕慢的態度落在柳煙兒眼裡,自有一股羞憤之意不可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