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太子愣了愣。喉嚨口咕嚕咕嚕,才說:“那,我所提到的兵器呢?”
華鑑容大笑起來,修長的身體傾斜,神情越發散朗。但他的分寸把握恰好,並不讓人覺得他放肆。他說:“兵器的事情。小臣因為也掛著兵部的職位,倒也略知一二。國家的利害,主要是在官軍。如今官軍所用的武器,根本是我領頭署名,然後分到各級丞工負責。由南方各地的作坊製作的。並沒有用北方所產。如果說到厲害,小臣不得不提醒殿下,我方除了出口奢侈品,還有一樣主要的:鹽。請問,鹽,是否關係利害呢?”
太子不語。我笑道:“華鑑容所說的,不過是他年輕人的見識。其實,北朝天子難得與朕見面,互論貿易得失,有所建議,未嘗不可。指出的流弊,也可能是有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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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鑑容聽了,明亮的笑容逐漸隱去。只留下一絲笑意在他的眼睛之中。他低下頭:“陛下說的對。是小臣淺薄了。太子殿下,原諒小臣冒犯。”
北帝也笑了:“陛下說的好。華大人,你在小兒面前議論得失,有何不可?就如前天的走水之事,請陛下也不用放在心上。無心之錯,也是有的。”他說這段話已經相當費力,但口齒仍然清晰。
他以肘支撐身體,一手指著華鑑容,問身邊的溫相:“此兒佳否?”
溫相回答:“陛下,長江後浪推前浪,老臣這樣的,也該考慮隱退東山了。”
北帝含笑看了一眼杜延麟:“可惜,你的女兒嫁給了言麟。朕——沒有女兒。”一語把我都說樂了。這樣,氣氛才緩和下來。但因為北帝身體不佳。當夜的酒宴自然也不舉行。我早早就回到了書房。
面前的奏摺總是那麼多,我嘆了口氣。天道酬勤吧!手拿硃筆寫起批覆,筆下行雲流水,心頭,卻疑雲密佈。我並不是天生靈敏的人物。絕大部分帝王之才,都是平常。但我八歲即位,這些年也見識了不少。此次南北和談,的確不太一樣。且不論杜延麟的隱衷,莫名的火災,溫相的出現。就論北帝如殘冬的健康狀況,太子對我國的蠻橫態度。萬一北帝晏駕,新君登基。南朝,倒也該有些方策才好。自古說,禮不伐喪。我堂堂天子,自然取信於青史。只是,秋風匝起,我未雨綢繆,也是理所當然。
心中正有千千結。卻聞得琴聲。琴聲悠揚,氣韻流動。好比,鳳,翱翔於千仞,龍,駕霧於雲海,蘭,幽芳于山谷。我向來愛琴,聞得此聲,已猜出是那個男人在彈奏。他是隨行的人,也該在此行宮之中。我尋聲而去,想到靜之待我,如朋友親切。就命令侍從,停在御花園凌霄花叢之外。金紅色的花朵開放正豔,我的錦瑟年華,卻浪費於揣測他人的心機上。我苦笑著,獨立在池塘中間的九曲橋上。
靜之的琴聲從池塘對岸的竹屋中緩緩傳出。良辰美景奈何天,我是女皇,天下至尊。但我,終於失去了王覽。世間一切,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我的皇位,讓多少人犧牲了呢?
正在此時,有人說:“嫦娥冷落廣寒宮,陛下大約是寂寞了吧。”
我猛然回身,北帝太子立於我的面前。一股醉醺醺的氣息撲面。我立刻轉身就朝我的侍從們所在的地方走去。他跟上我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袖子。在那裡的深處,有一把匕首。自從王覽死去以後,我經常帶著這把匕首,甚至在我入睡的時候。我的天性,同每一個皇室出身的人一樣驕傲,而又富有疑心。我們出生下來,就是不安全的。王覽的死,使我確定了自己的不安全感。
忽然,他拉住了我的袖子。“放開。”我說。我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侮辱。此刻,我倒沒有覺得憤怒,反而是為北帝感到深深的遺憾。
“我又不是陛下的臣子?難道是嫌我不如那些男人漂亮嗎?”他開玩笑的說。
如果我此刻大喊來人,那麼這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就會流傳出去。到時候,我和北帝都顏面無光。我無聲的,把一隻手探向袖子。
突然,一道刺眼的亮光劃過,在我和他之間,劍鋒閃爍著水藍色的光芒。
劍似流星,華鑑容的眼睛,比劍刃更加冰冷。他站在我的身旁。手裡的長劍指向虛空。他的表情,堅定如磐石。
北國的太子嚇了一跳,酒也醒了大半:“華鑑容,你這是要弒君,還是要殺我?”
華鑑容嘴角一揚:“你,是誰?”
北國的太子冷笑:“我是北國的太子,而不是什麼南國內寵。”他還沒有說完,華鑑容的劍尖划向他的眉心:“你這是在誹謗北國的太子嗎?月黑風高,北國的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