顆心落了地,他草草的量完報給了浮霜,這才算是完事。
最末他忍不住道:“若是辛苦……你也就別做了……”說罷又咬著唇,暗恨自己多嘴。
“不辛苦!不辛苦!”浮霜在紙上細細的記下尺碼,捲起來收進了袖子,“這不是手上還生疏嗎?多練練就好了。明年子你的春杉秋袍再做起來時便順當了。不過先說好,針腳粗了你可別嫌棄。”
“哪裡會呢……”顧寒之低聲說道,扇子般的睫毛抖了一抖。鳳眼中水光浮過,那俊秀如謫仙的面孔愈發變得軟和了。
這輩子還頭一回有人包攬的給他做衣裳呢……
過去在峨眉,大師兄是個男人,哪裡顧得到這些小事?又因為沒有師嫂疼,他們爺倆的衣服通常都沒找落。只隨便在山下成衣店裡尋兩件穿了完事。師姐師妹們倒是有送他的,可每次見著他都是含羞帶怯的遞上衣服。總有股子要強塞給他,再從他心裡得了什麼去似的味道,他給不起,所以也從未收過。
此際浮霜大大落落的給他量體裁衣,雖說在禮法上有些突兀,可舉動卻沒有半點曖昧,只是誠心,反倒令他感動不已。
浮霜收拾完東西,抬頭髮現顧寒之還在那兒發愣,心中覺著有趣。她上前伸出隻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回神了!想什麼呢你?”
顧寒之囧的沒敢瞧她,只別過了臉,支吾道:“沒什麼。”
“快晌午了,今個我做東,請你去個特別的地方吃飯。”浮霜道。
“特別的地方?”顧寒之轉過臉,見她眼中閃爍的模樣,心知有異,“什麼地方?”
“不能說!去了你便知道了!”浮霜笑著拉他出了屋。
屋外幾個丫鬟的臉都變青了,雖然聽不清屋裡說什麼,可響動卻是聽得著的,此際見浮霜頭髮絲都沒亂的出來,方才將懸著的心放下,只那眼睛死瞅著顧寒之,埋怨他怎麼在內耽擱了這許久。
顧寒之是個清冷的性子,除了浮霜,誰也沒放在眼裡過,幾個丫頭如針般的眼神他壓根沒忘心裡去,只琢磨著浮霜說的特別的地方究竟是何處?
一行人出了升來客棧,便往東街行去。
東街西里地,紅燈衚衕那是潤州城有名的花街。此際正值晌午,花街上人行不多,細瘦的一條巷子衚衕,兩邊抬手都能觸到人。幾個窯姐兒磕著瓜子在閒聊,因是不到時候,連客人都懶得招攬了。
剛進這衚衕,顧寒之便傻了。他拽著浮霜的袖子道:“你說的特別的地方……就是這兒?”
後面幾個丫鬟也被唬的面無人色,世子妃逛花街?這話說出去誰信啊?
“正是這兒,我有正緊事!”浮霜笑道,“我還是頭一回來呢,若不然你給帶個門道?”
顧寒之臉都紫了:“我也是頭一回,哪裡知道什麼門道?我們上哪兒吃飯不成?偏來這兒?”
“說了是正緊事!”浮霜安撫道,“既然你也不懂,那我們就瞎撞罷?”
“還瞎撞?跟我出去!”顧寒之怒了,一把扯著浮霜就要往外走。
“哎!說了是正緊事!若不是有你陪著,我也不敢隨意來的。”浮霜踮腳過去,湊在他耳邊低語片刻,顧寒之被她一席話說得紅臉漸漸的泛了青。
語罷片刻,他遲疑許久方道:“如此似乎不妥吧?”
“有什麼不妥?”浮霜一挑眉,“我既沒有強迫他,也沒有威逼他,若是他入了套,只能說是他咎由自取,還能怨著誰去?”
“可是……”顧寒之還在遲疑。
“沒什麼可是的,兵不厭詐,你當我是和他玩鬧呢?”浮霜微沉了臉,“再者,我又不會要了他的命!”
於是顧寒之不說話了,只瞅著周圍花紅柳綠的扎眼。
卻說花街裡的姑娘見著來了這麼一行人,帶著斗笠的顯見是個女子,身旁的後生又是平生僅見的俊俏,忙呼朋喚友的都出來瞧,把個白日門可羅雀的花街擠得滿滿當當的,宛如盛夜裡的光景。
揮著手帕的,拉扯著衣袖的,厚著臉便往上硬靠的,推搡得幾個丫鬟幾乎都要暈了,首當其衝的顧寒之更是捉襟見肘。他心中不由火起,對浮霜且發不出來的火,全都轉移到了這些窯姐兒身上,只聽倉朗朗一聲,他拔劍出鞘!
一時間殺氣襲身,氣勢凌然,瞬間花街中鴉雀無聲,隨即幾嗓子尖叫,又有人暈在了當場,更是混亂不堪、人仰馬翻。
浮霜翻了個白眼,一把拉住顧寒之,強按著他的手歸劍入鞘。低聲道:“做什麼嚇唬人家?她們也不容易!”